第二十五章 宜賓(3)(第1/3 頁)
所謂鹽道衙門不過是民間的簡稱,鹽課提舉司才是全名。四川鹽課提舉司在府城成都,富順則有富義鹽課司。照理說李永仲應去成都拜會那位提舉大人,再不濟也是該往富義鹽課司去,很不必長路迢迢地來宜賓。
但萬曆年以來,雲安,上流,永通,富義,仙泉出鹽佔全省總額六成以上,但“富灶任逸,庸灶任力”,鹽井逐漸被“殷實富戶”所把持,成都鹽課提舉司深慮與富義等鹽課司無有驛路,聯絡不及,專門在宜賓設定敘州鹽課,專管富順一帶鹽井開鑿,灶戶,折銀,課鹽等事。
敘州鹽課在宜賓城東,與州衙相距半條街道,以從七品副提舉為主官,下從九品有吏目一人,未入流庫大使一人,未入流副大使一人,其餘所屬庫丁兵丁一類若干。官衙三進,前二是日常辦公之所,後一進是官員所居之處。與府衙相比,因只治鹽課,所以規模上要小得多。
卯時不久,鹽課司裡的燈就亮起來,衙役哈著手,縮著肩膀,晃晃悠悠地提著燈籠推開鹽司大門,幫閒則拿了掃把簸箕先將門口積水樹枝渣滓一類清除乾淨。早已等候在外的鹽商哪怕已經凍得雙手紅腫,雙腳僵硬,身心透涼,也仍然要擠出笑臉,將帖子送到值丁衙役手上,一同送上的多半還有幾塊碎銀,少則數錢,多則半兩——這是約定俗成的數量,一日下來,衙役總要落得六七兩銀,逢到年中年末,每日怕不有個十幾兩銀子落袋。
“這倒是上好肥缺。”李永仲雙手套了個兔皮的袖套,低聲同何泰笑謔道:“任是窮徒四壁,在這兒收上一年半載的茶錢(四川遞紅包者謂之‘拿去喝茶’),也可置上良田宅院。”他裹了一件貂絨為底玄青素面的披風,因著天陰恐雨,頭上戴了頂羊氈的漆黑大帽,內裡是松江細布貼裡並黛青素面直身,因是孝期,並無佩飾等物,在一眾穿錦著帛的商人中間尤其顯眼。
何泰悶頭一笑,不過這地方畢竟不同尋常,因此只是委婉地答了一句:“仲官兒也太愛說笑了。”
有個小心翼翼的聲音突然插進來:“這位兄臺,看來是對鹽課很熟?”
李永仲同何泰聞聲轉頭,看見是個站在李永仲附近靦肚寬臉,穿了一身四方如意雲紋直裰,外面是墨綠菊紋搭護,頭上一頂四方平定巾緊緊地箍著腦袋的一個胖子,這麼冷的天氣,他額上臉上一層油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
見主僕二人轉頭看他,這胖子臉上一紅,慌慌張張地舉手作了個揖,道:“兩位請了,在下是長寧的鹽商,免貴姓周,名貴,因家中行三,旁人便稱呼個週三貴。”他略一定神,眼珠子在李永仲身上一轉,道:“我看兩位同周圍諸位同行很是不同,在下是頭回到宜賓鹽課司繳鹽,各種門道一概不知,”說到這裡週三貴面上顯出一些可憐的神色來,配上他滿頭油汗,倒是著實讓人同情:“聽二位賢兄口氣,怕是和衙門極相熟的,若肯同在下稍稍分說,實在感激不盡!”
“周兄實在是太客氣了些!”李永仲還了個禮,他正等得無聊,見這個週三貴誠心求問,也就順口指點道:“鄙人是富順鹽商李某,行二,周兄隨眾人叫我仲官兒便是;這位是我乳兄弟,叫阿泰就好。其他都好說,咱們這位提舉老爺不是個愛為難人的,性子也並不慳吝,只要按例孝敬便是。不過閻王好說,小鬼難纏,一會兒輪到周兄,見人便給些茶錢也就是了。”
週三貴大喜過望,深揖一禮,直起身來,臉上焦慮去了大半,他重重地嘆了一聲,搖頭苦笑道:“多虧仲官兒好心!在下自來宜賓,上下全不知曉,家中又剛操持鹽業不久,各種門道不得其入,正自苦惱,多得仲官兒指點,感激不盡!”他又作了個揖,圓團團的臉上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道:“聽聞宜賓有酒樓做得好魚肉,一會兒在下做東,必得請兩位賞臉!”
李永仲婉辭推拒道:“我這也是泛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