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謀起(4)(第2/3 頁)
了攪,舀了一勺放到嘴邊喝了一口,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施施然放下勺子笑了一笑:“加些鹽更好些。”然後率先向牛棚的方向走去,隨從們呆了一呆,趕緊跟上,七八個人呼啦啦地一氣湧出房間,屋子裡頓時清靜不少。
看見這一幕的挑水匠竊竊私語:“難得見有人願意吃工匠鍋裡頭的飯。”“我長這麼多年,見這麼多人,財主家裡頭,仲官兒的心腸算是一等一的好了。”
有人突然悶悶地笑了兩聲,然後左右看看,跟其他人悄聲說:“跟他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李永伯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別。”馬上旁人就嗤笑一聲回道:“伯官兒十二三歲就下花樓,我以前看過嘛,十幾歲的娃娃在花樓裡頭,嘖嘖嘖。倒是他弟弟,幾歲才點點大就跟到王師爺下井,人跟人比,氣死人咯。”
這話說得很是。挑水匠們都默默地點頭。他們都是在李家做老了的人,一輩一輩傳下來,有人從曾祖輩開始就是李家的挑水匠。李家大房這輩兩兄弟都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當然清楚兄弟倆的不同——和從小被父母溺愛寵壞的長子相比,低調沉穩的次子顯然更能得到挑水匠和管事的愛戴。
忽然有人悠悠地插了一句道:“可惜仲官兒不是老大啊。”
旁人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提醒道:“話不好亂說啊。”
先前開口的人嘿嘿一笑,反問道:“我哪裡說錯了?仲官兒能幹是能幹,但是哪裡的規矩都沒得老么當家做主啊?現在仲官兒勢大,本來好生做就是了,他又迂腐,膽子又小,巴巴地分了一半過去給那個扶不起來的老大,看嘛看嘛,等以後伯官兒做起來,仲官兒以為還有得他活路啊?”
這個話題實在太過危險,挑水匠們說到此處再不肯深入,一鬨而散都各忙各的去了。但是有幾個心思或活絡或深沉的忍不住想起那句看似毫不起眼的話:“可惜仲官兒不是老大啊。”其時規矩宗法深入人心,不得不說,李永仲次子的身份在某些事上,確實不是那麼便利。
天啟七年的年末,少晴多雨,彼時自天啟二年開始的奢安之亂已到了尾聲,遼東的戰亂離這個西南小鎮實在過於遙遠,雖然有加稅攤派,但勒勒褲腰,總還是活得下去;天時不算上佳,但總算沒有大災。聽說京城裡頭換了皇帝,大家給天啟爺爺穿了三日孝。不過這到底是官老爺們的事,比起遠在天邊的京城和皇帝,富順城裡第一號大鹽商李家兩兄弟的事,在很多人看來更有意思,也更為險惡。
從宜賓回來,李永仲連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就帶著鹽師爺四處巡視井場。從牛棚看到灶房,處處仔細,又發作了諸如偷懶耍滑,笑面藏刀,心術不正的挑水匠和管事,開革的開革,扣錢的扣錢,一串辣手下來,一時間各處井場都為之震動,打著小算盤的人頓時老實不少。
他年紀還輕,雖然一番勞累辛苦,好歹咬牙堅持下來,休息兩天又是生龍活虎一條好漢。但鹽師爺王煥之畢竟上了年紀,跟著李永仲跑了幾天井場,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但就這樣,他還打疊起精神,將李永仲去宜賓這十來天裡井場裡頭事無鉅細跟他細細回報。
“伯官兒的井場走了好幾個老人。有些我請回來了,有些連我的面都不想見。”王煥之嘆道,“也不知伯官兒是如何想的,這可都是在老太爺手底下做事幾十年的人,他竟就這樣生生地全都放走了。”
李永仲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倚著矮几正在看賬冊,聽見王煥之這樣說,他將手頭的賬本一合,淡淡地說:“他那個性子,目中無人多年,又生了一副慳吝的心腸。管事在老爺子同我的手上過慣了好日子,又怎麼會跟他這種人打交道?”說罷他嘲諷地一笑,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潤潤喉嚨,開口道:“聽說老爺子前頭的娘子是個大方的人,老爺子在銀錢上更是從未虧待他,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守財奴似的脾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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