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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知道武皇召他是要問什麼,低頭坦白忠心:「願為陛下分憂。」
「大周建國八年多了,我知道你們在急什麼,我又何嘗不想早日建儲,可我躲在幕後考察許久,竟沒有稱意的人選。」既得忠心,武皇也便不再繞著彎子說話,「承嗣說,神不欲歆類,氏不祀非族,武家的天下不能讓給外姓,我深以為然,可惜承嗣悖逆,為成其勢無所不用其極,不知吏治是國家血脈,不可以做一國之主。武三思心思太重,承嗣倒行逆施的時候他作為兄弟沒有阻攔,承嗣與武懿宗勾結告皇嗣的狀,他倒是小聰明,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他是看中承嗣不一定能成事,想要等候時機,以便在爭鬥中左右逢源,其以利相喻收買人心的本事令人擔憂,亦非王者之風。我留皇嗣在東宮,他本就淡泊,又被我殺怕了,不敢出來爭,我要立姓李的做太子,已成勢的武家人不會罷休,皇嗣退心太重,一旦難以制衡,只怕招來混戰。國老說,我是傳子還是傳侄?」
狄仁傑仔細聆聽完,徑直一問:「臣鬥膽問陛下,兒子和侄子,究竟誰更親?」
武皇不答,暗自思忖。
狄仁傑便又問:「臣鬥膽再問陛下,陛下究竟要選擇一位怎樣的人君?」
武皇又不答,默然良久。
狄仁傑笑道:「陛下的兒子身上才跟陛下流著同樣的血,古來只聽說有祭祀父母的,沒聽說過有把姑母搬進太廟裡的。陛下開創宏圖偉業,無非是想找個人繼承下去,能秉承陛下之意的,難道不正該是最親近的兒子嗎?」
「陛下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卻不願說出來,唯是怕武家的江山易了姓。大周基業,仰賴大唐三代累積,天皇大帝把江山託付給陛下,陛下是李家的兒媳,姓武姓李,事本一體,況且陛下早已賜皇嗣姓武,哪裡還有什麼武家人李家人的區別?」狄仁傑見武皇微微動容,便接著說下去,「魏王所為,令三省驚愕,專擅選官,以利為親,將來只怕不能守土,彼時太廟傾覆,陛下還求什麼江山永固?陛下怕皇嗣頂不住壓力要退,陛下忘記還有個皇子在外嗎?」
忽然提起,武皇一怔:「國老是說……顯兒?」
「廬陵王自被廢以來,在房州如履薄冰,已得匡正其失。陛下先為蒼生廢之,又為社稷立之,父母之教子如此,當為天下頌。豈不聞伊尹放太甲於桐宮,三年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諸侯鹹歸殷,百姓以寧。」
武皇輕笑:「說到廬陵王身上,國老怎麼不勸我立太平公主?」
狄仁傑也笑道:「公主性貴,陛下要是想立公主,早就不會以武家兒媳的身份讓她入新朝。」
「子侄之輩,有怨我者,有附我者。他們無一不以為我是他們奪位之路上的障礙,卻不知道傳遞江山務求穩妥,還未登大位就匆忙打起先君的主意。婉兒是我一手養大,隔著血海深仇也知我意,唯獨與我血脈相通的孩子們,竟然沒有一個能知我心,以為靠小人陰謀就能矇蔽,不思為君者當懷坦蕩之心,若是有誰能與臺閣共主,能真正替我分憂,我又何當憂心如此?」武皇收起了笑意,最後問,「我欲擇賢而立,竟不可得。且如桓立,則恐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國老以為,人君將如何,人臣將如何,社稷將如何?」
狄仁傑跪答:「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雖無賢君,有德者可居,社稷託於臺閣,只要君王無亂命,三省皆陛下之信臣,可輔成王,以待雄主君臨。」
空落落的寢殿裡有關社稷的諫言久久迴蕩,武皇仰天只作一嘆,疲憊地瞑目,揮手讓狄仁傑下去了。
☆、第六十六章
大周聖曆元年三月,房州偏僻的道路上,久違地來了一隊英武的禁軍。
「阿爺!阿爺!來人了!來人了!」農舍一般的小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