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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祖父對二人的寬容的學習方式的薰陶,也起到了作用。周介孚是主張孩子讀些小說的,這很不簡單,先導之以形象,後寓之於理,很符合少兒心理的發展。兄弟二人後來對古典小說、戲曲所以念念不忘,我想,這便是對私塾教育失望的一個反證。所以周作人在敘述少年時的學習生活時,對魯迅浪漫的精神追求,刻骨銘心:
在乙未年魯迅是十五歲了,對於童話分子(雖然那時還沒有這名目)還很愛好……有一時期魯迅早就寢而不即睡,招人共話,最普通的是說仙山。這時大抵看些《十洲》、《洞冥》等書,有&ldo;赤蟻如象&rdo;的話,便想像居住山中,有天然樓閣,巨蟻共使令,名阿赤阿黑,能神變,又煉玉可以補骨肉,起死回生,似以神仙家為本,而廢除道教的封建氣,完全童話化為以利用厚生為主的理想鄉……[10]
如果不是周作人記下了這逝去的一瞬,我們對魯迅的少年的理解,會很簡單的。明乎此,便會理解他為什麼對《山海經》、對社戲、對民間剪紙藝術的偏愛,而對孔孟儒學本能的反感。雖然,私塾給予了他們中國式的情感與認知習慣,但最迷人的,卻是儒教以外的東西。這其中可琢磨的內容的確很多。
魯迅15歲那年開始記日記,周作人記日記時是14歲。可惜長兄的日記已佚,詳情難考。但周作人的日記卻儲存了下來,使我們終可以窺見那時兄弟間的活動痕跡。我曾經想過,如果一個人,持續終生地保持寫日記的習慣,其中多少有些&ldo;自戀&rdo;意識吧。至少從周作人早期敏感細緻的日記中,可以看到這一點。在那些平淡的文字間,我常常可以讀出少年朦朧的、新奇而略帶憂戚的情感。他們後來選擇文學寫作,這種早年的自我訓練,是起到潛在作用的。讀周作人那時的詩文,我很是驚異於他的才氣,那種古雅的情思、多慮的目光、濟世的抱負,即使在現在的少年人中,也是少有的。
早期記憶中,最使我感興趣的,是他們的雜覽。在很小的時候,他們就瀏覽了諸種小說、詩文。《西遊記》、《鏡花緣》、《儒林外史》,讀得很用心,而《聊齋》、《毛詩品物圖考》、《山海經》、《玉芝堂談薈》、《雞肋編》、《南燼紀聞》、《揚州十日記》、《蜀碧》、《立齋閒錄》等,也讀得興致濃濃。紹興是有讀書傳統的地方,雜記、野史之類的書籍要找到並不困難。魯迅那時讀書很勤,也漸漸對繪畫藝術產生興趣。雜覽的結果,便是對正統文化之外的、有民間情趣與人間情懷的文化精神,漸有了解。魯迅慢慢養成了抄書藏書的習慣,這也傳染給了周作人。抄書與繪畫,對少年人的心性,是有所陶冶的。周作人後來在《關於魯迅》一文中,曾有所記錄:
豫才從小就喜歡書畫,‐‐這並不是書家畫師的墨寶,乃是普通的一冊一冊的線裝書與畫譜。最初買不起書,只好借了繡像小說來看。光緒癸巳祖父因事下獄,一家分散,我和豫才被寄存在大舅父家裡,住在皇甫莊,是範嘯風的隔壁,後來搬往小皋步,即秦秋漁的娛園的廂房。這大約還是在皇甫莊的時候,豫才向表兄借來一冊《蕩寇志》的繡像,買了些叫作吳公紙的一種毛太紙來,一張張的影描,訂成一大本,隨後彷彿記得以一二百文錢的代價賣給書房裡的同窗了。回家以後還影寫了好些畫譜,還記得有一次在堂前廊下影描馬鏡江的《詩中畫》,或是王冶梅的《三十六賞心樂事》,描了一半暫時他往,祖母看了好玩,就去畫了幾筆,卻畫壞了,豫才扯去另畫,祖母有點悵然。後來壓歲錢等等略有積蓄,於是開始買書,不再借抄了。頂早買到的大約是兩冊石印本岡元鳳所著的《毛詩品物圖考》,這書最初也是在皇甫莊見到,非常歆羨,在大街的書店買來一部,偶然有點紙破或墨汙,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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