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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頭馬二馬悽厲的長嘶,一直迴蕩在闃靜無聲的雪山山頂。它一定是奄奄一息地俯瞰遠處的大地,不甘心不能回到故鄉的懷抱,不能在主人身邊了卻餘生。聲之憂鬱與悽厲,紛揚的細雪亦為之動容,引人淚下。
阿爸心不忍,於是獨自一人掉頭往回走。阿媽阻攔不成,便隨阿爸一起返回。兩人離開了馬隊,獨自回到雪山山頂去。他們看見埋在大雪中的兩匹馬,身影孤單地靠在一起躺著。阿爸阿媽重新給它們套上韁繩,試圖將它們扶起來回故鄉。而兩匹馬已經虛弱得眼睛微閉,根本無力站起。它們看見主人回來,感恩的淚水一直滴落。
阿爸阿媽傷心地坐下來,陪在馬兒身邊,伸出凍僵的手撫摸它們冰冷的額頭。馬兒漸漸安詳地閉上眼睛,淚痕凍結在眼眶,深深的睫毛上結著一層霜。
晨曦來臨,馬兒卻早已靜靜地死去了。天地之間一片銀白,至為肅靜,唯有黑色的蒼鷹盤旋,彷彿是葬禮上的禿鷲。阿爸阿媽刨雪將馬兒掩埋,然後兩個人下山。他們臉部和四肢已經嚴重凍傷,雪將先前的腳印掩埋,他們已經跟不上馬隊。沒有糧食和水,沒有路。只有故鄉的身影依然飄搖在雪原盡頭。
阿爸阿媽從此就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長眠在冰藍的蒼穹之下,潔白的雪山之上。
啞劇一般的闃靜。不再有馬兒悽厲的長嘶,不再有艱難腳步踩在雪地上的聲響。寂靜的雪山呈巨大斜面,佔據視野。往下是一片潔白的大地,往上是藍色的蒼穹以及依然安寧的日光。這般的寂靜,原來就是死亡。
卡桑,你的阿爸阿媽回到了祖先的大地。那裡草原像綠色的海,山花四季爛漫,牧歌如河流一般清澈潺潺,蒼穹像傳說中一樣湛藍。那裡的男人不再在戰爭中流血,那裡的女人分娩不再痛苦。月光不再寒冷,風雪不再肆虐。
卡桑,他們長眠在了未盡的路途上。爺爺這樣告訴她。聲音是那麼的平靜。
這遙遠的路途,需要卡桑日後獨自走過。卡桑不覺得悲傷。她知道,命運的無常。因我們肉體,只是一朵自生自滅的蓮花。
幻覺一般的悲劇結束在未盡的旅途之上。因時間久遠,也就逐漸隱沒了表面上的印記。阿爸阿媽去世之後,卡桑變成越來越沉默的孩子。她和爺爺生活在一起。老人怕這孩子寂寞,帶回來一條剛出世不久的藏獒,交給卡桑。
小獒已經有著軟軟的黑毛,暗紅色的瞳仁卻是寶石一般炯炯有神。它的身體蜷曲在卡桑的懷抱裡面,像是最天真柔弱的嬰兒,喉嚨裡面哼哼唧唧地發出乞食的渴望。它需要許多的食物來迅速成長,以勝任在這嚴苛的環境之下看護羊群的天職。爺爺告訴她,這小獒的母親是牧場上的英雄,咬死過兩頭豹子。它血統純正,高貴,長大之後一定會成為罕見的最英勇的神犬。爺爺給小獒取名字叫晉美。意思是&ldo;無畏&rdo;。因為老人相信它將是一個勇猛無畏的戰士。卡桑喜歡這個名字。她把那麼幼小的晉美抱在懷裡,小獒神氣活現地表現出旺盛精力,已經開始本能般地咬著卡桑的手指頭,儘管那尚未長好的乳牙咬著她的手感覺像是有點用力的瘙癢。小獒出現之後,卡桑的生活出現轉機。她耐心的餵食,關注晉美的成長。它日新月異的迅速變化證明瞭爺爺的論斷。在四個月大的時候,晉美就已經擁有了遠比同齡藏獒要高大粗壯得多的骨架。一身純正的黑色長毛不沾一絲雜色,在風一般的奔跑中飛揚,如海浪一般波動,閃著金屬般的亮澤。眼睛如同兩滴火山熔漿一般炯炯有神,透著機敏忠誠的性格。
草原上的女人們不怎麼外出。放牧騎馬都是男人們的事情。於是平日裡,卡桑就讓晉美看守著牧群,她獨自在黑帳篷裡面做糌粑,做血腸,像所有當地人那樣撿牛糞當柴燒,溫好酥油茶,等待爺爺回來。沒有天葬的時候,卡桑還會靜默地陪伴爺爺徹夜不眠地在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