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第1/2 頁)
當我想起那些走得足夠遠的人的時候,首先想起你。記得你去大學之前的晚上,我半開玩笑地問你以前。以前,我知道除了你告訴我的那一部分,必定還有許多更艱難的事情。你總說怕我覺得你在抱怨,不曉得我也一直知道,對於你所有過的一切,你能做到今日,已屬十分不易了。然而我總是心存幻想,希望你能終有一天把它們全部封存,只在偶爾需要的時候再去觸碰。這些年來,這都是我對自己的要求,所以抱歉,我也是剛剛才這樣清楚地看到,其實自己總是潛意識地想把我以為好的給某一些人。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對所有人袖手旁觀,就像我原本以為,如果我們能真正舉重若輕起來,至少在表達上,該是多麼好。
我說你不斷回頭,但不是說寫作,我從未認為這是一部失敗的作品,如果它出自另一個人之手,我會欣喜,會好奇。然而它來自你。我一看便知你還在沉溺,太多的痕跡,並且你似乎打算一直這麼陷下去。我原以為寫作是告別的一種方式,好比把沉重的留給寫作,輕鬆留給生活。
……
寫作並不能幫我們清空。文字在代替思考,記憶在寫和訴說的同時被加深,並且進行自我重建。我們最終會忘記事情的本來面目,而只記得文字中的影象。記得不真實但又切膚的痛。
以前聽別人說,中國人的含蓄,是把精彩留給自己,是這樣的,而且不僅是這樣。表達是一個界限,不能輕易跨越。
……
你有神經質的責任感,這如同你文字裡的厚重,而又是不是文字在給你強烈的暗示?然而我不得不承認一個陳詞濫調,任何功利趨使下的寫作都會違背本心,但確實不存在幾乎不帶目的訴說。但野心越大,竄改越多。如果這樣的竄改能基於虛構,將是巧妙的經營。可若基於的是真實,在紀錄的同時,那些我們越是捨不得的,將給我們越是無法抹去的烙印。
……
……
她對我寫這封信的機緣另有起由,但是當我看著它,從第五句話開始,便突然落淚。直到後來看完,已經不能自已,雙手捂面。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過這樣深入內心的感觸。
自己用精心的謀劃與相對而言拙劣的伎倆來拼命隱匿的東西,最終被人看到。
是,我們都長大了。越來越多的事情,箇中體味無從言說。我曾經以為文字可以成為救贖,但是後來發現,它只不過漸漸成為了我的桎梏。因我沒有足夠的能力與毅力去誠實面對‐‐無論是面對寫作,還是記憶本身。
我始終拿捏不定,究竟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它。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仍舊會選擇自己的姿態,盡最大的努力,不作出屈從。因為寫作以及語言這兩者,都是有尊嚴的。值得敬畏與尊重,並且傾力而為。
我只能誠實地說,盡最大努力。畢竟,有些事情是無能為力的。
我一再有這樣的一個難以解釋的夢境。
心如大地。一盞盞稀疏的明燈高高佇立在曠野。路人看得到被照亮的一朵朵光點,而光與光之間的黑暗,路人永不得知。
我有過反覆思量。這或許可以隱喻我自己的內心。某種程度上,因了刻意地去迴避以及鄙視那些所謂的青春期徵兆‐‐諸如憂傷,矯情,厭世,眼淚‐‐我已經很久沒有認真而誠實地去反省過那些攪拌在頭腦之中的暗色調的東西。但是,暗影的存在,並不會因為消極迴避而消失。因了我沒有徹底地去釋然並且解決,那些頑疾般的存在,掩人耳目地在歡暢和扯淡的外表之下越來越糜爛,直至幾乎達到一種內與外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