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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不詳預感告誡他,決不能讓自己的同伴被那白色閃光的柔滑流體徹底吞沒,於是伏黑惠大聲呼喊到:「——斯米爾諾夫!醒醒!」
「斯米爾諾夫同學!」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小小的孩子獨自一人跌跌撞撞地在無盡的研究院裡奔跑。
身後是陰冷的燈光,身前是陰冷的燈光。
後方是漆黑的走廊,前方是漆黑的走廊。
跑,跑,跑。
可是要跑到哪裡去呢?他又能跑到何處去呢?
謝切諾夫教授不見了,白袍的研究員們不見了,連持槍的、總是罵罵咧咧的粗暴士兵們也不見了……所有人都不見了,只有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絕望啜泣著摸索未知的前方。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廢物,蛆蟲,無用,噁心,下賤,去死……
那些熟悉的,自人類誕生以來,這個種族所創造出的一切最深不見底最令人不敢觸碰的粘稠惡念在以利亞的耳邊日復一日的喃喃詛咒著。
未知的前方等待著你的究竟是什麼呢?
那些聲音飽含惡意地問他。
是令所有愛你卻被你欺騙的人類失望?
是被搖尾乞憐的物件不屑地隨手拋棄?
亦或是被無法逃脫的黑洞抓住,在幾近永恆的孤獨中凝望著近在眼前的家鄉,在唯有億萬分之一的標準時間下一點點被引力差拉扯成比普朗克尺度更加細小的尺度?
……還是說會是比這些還要可怕無數倍的結局?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所以為什麼不選擇死亡呢?
只要死了就再也不用害怕未知了。
只要死了,那麼無論多麼可怕的可能性全部都會終結在這美好的一瞬了。
死是最完美的逃避方式,懦弱如你,無用如你,明明選擇逃避才該是最理所應當的事,不是麼?
睡吧,以利亞,沉沉地睡去吧。
「——以利亞!!!」
伏黑惠被鵺帶著高高飛起,竭力躲避著那些朝著他湧來的不明流體,無奈房間高度有限,眼見快要抓住他的腳的白色流體,突然在他的呼喊聲中不甘不願地頓住了。
白色流體突兀地放棄了繼續攀著牆壁去抓那隻到處飛來飛去的黑色鳥兒,伏黑惠只見身處源頭的那東西若有所思地慢慢朝著他的方向伸出了由流體交織構架出的「手」,柔滑的「掌心」里正是本該存放在三號培養罐裡的一級咒物,紅玉。
這拙劣模仿人類的滑稽一幕簡直要令伏黑惠的寒毛全員起立,幾乎超過人類理解範疇的巨大分裂感讓他想要迅速逃離,找個地方大吐特吐一場。
幻影在他的理智值掉落的瞬間再一次纏綿地撲了過來,伏黑惠於斷斷續續閃現的幻覺中,僅憑藉著殘餘的本能堅持呼喚著那個屬於人類的名字:「以利亞!」
「以利亞!醒醒!醒過來!」
傷口在運動過程中撕裂的更大了,血滴滴答答地掉進了那片白色的汪洋,有那麼幾滴正巧滴落在了還保有人類特徵的眼睫上。那似人非人的東西突然猛地一顫,伏黑惠低頭望去,只見他的同學艱難睜開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無比悲傷而鮮潤的色彩中倒映著他的身影。
異常顫抖了起來,開始如潮水般褪去,逐漸裸露出了青年蒼白瘦削的下頜,纖長揚起的脖頸,還有鋒利凸起的鎖骨。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就像是自大海深處帶著滿身疲憊與傷口走來的旅人。白色的海水從他的臉上滑落,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經歷過什麼,與什麼未知的東西搏鬥過,他來自哪裡,他又究竟是誰。而旅人也只是用一種溫柔又哀傷的、就像是一隻遇了難的、顫抖著的迷途海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