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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莫非是記憶出問題了?」五條悟嘟囔著繼續伸手去摸學生的額頭,年輕人恐懼地顫抖了一下,但是不敢有絲毫閃避的動作,於是他非常順利地觸碰到了那片細膩的肌膚,溫暖的,柔韌的,絲毫無法讓人聯想起那些閃爍著令人作嘔的虹光的白色流體。
「……老師。」
某種異樣的危險預感終於逼迫他將那句堵在喉嚨裡的稱呼吐了出來,話一出口,那些原本已經被恐懼束縛住的情感與理智,終於如潮水般重新湧入了這具人類的身軀。
「呀,這不是還能想得起來嘛。」對方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是令他如墜冰窖:「真是的,我還以為要再殺死你一次呢。」
以利亞愣怔地坐在原地,五條悟似乎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說些什麼,但是他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看到了。
至少伏黑同學他們大概是絕對安全了,想些值得慶幸的事,以利亞。
——他已經知道了。
啊,終於不用在那無用而可笑的愧疚中,努力欺騙著這個對他很好很好的人了。這是好事啊,以利亞,那些讓人噁心的、虛偽的糾結再也不會令你痛苦萬分。
……但是一切都結束了,他想,一切都結束了,以利亞。
以利亞在研究院裡看見過自己復活時的錄影,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屍體殘肢融化成一灘白色的肉泥,以一種怪異到超出世間一切守則定律的方式重組成人類的軀體。
每一個見過那番令人作嘔的場景的人在心生恐懼與排斥之餘,都會忍不住心中的疑慮:他的身體裡究竟還餘有幾分屬於人類的血肉?
那雙憂鬱溫柔的眼睛是否還屬於人類?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是否還屬於人類?那些生長於顱骨內的神經組織與結締組織是否還屬於人類?
t002—1簡直是忒修斯之船悖論的最佳教學案例,悖論詰問著世人,假定某物體的構成要素被置換後,那麼它依舊還是原來的物體嗎?
以利亞質問他自己,如果一個人類的血肉之軀及生理特徵全部都由異常置換擬態而成,那麼這個人還能算是人類嗎?
兔子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所以他大概是介於人類與異常之間的存在。
以利亞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突破那層薄薄的界限,於是那些認定他是人類的人的期許就像是自黑暗中垂下的鐵鏈,束縛他的同時,又讓他不至於真得跌入腳下無底的深淵。
但是就在現在,其中一根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給予了他最多力量支撐的鐵鏈,馬上就要被它的主人抽回了。
「……真是嚇了我一跳呢,就算是我也不想再殺死自己的學生一次……以利亞?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五條悟驚訝地發現年輕人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中滿盈了悲哀的潮水。他沒有哭,但是他看起來就像是站在一場湮沒了整個世界的大雨裡,任由那些絕望黑暗的情緒一點點吞噬了自身。
「……老師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以利亞安靜而麻木地望著他的老師,進行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臨終懺悔:「……我不是人類。對不起,一直都在欺騙大家,我……」
一隻手不容置疑地按著他的肩膀,重新將他壓在了床墊上,迫使以利亞將接下來亂七八糟的話全部都吞了下去。以利亞慢慢睜大了眼睛,愣怔地看著他的老師直接欺身上前,扯開了他的手臂,迫使他展露出艱難起伏著的胸膛。他只覺得自己肋骨間的空洞中就像是有一隻正在撲簌簌掙扎的野鴿,而□□已經瞄準了那隻垂死的飛禽。
五條悟壓制住年輕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狼狽的模樣。胸中湧動著的陌生而劇烈的情緒主宰了他,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大概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