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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聲淡淡,聽在耳中卻莫名的驚心動魄。
姜漓心頭砰跳不止,衝口問道:「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太子,對不對?」
裴玄思勾唇睨著手裡的枝條,看那些粉白的花在翻轉間打旋兒。
「後來,送飯便是我唯一的樂趣,路不算遠,景色也不錯,山坳裡還有一大片玉蘭,樣子跟這些差不多,那時候我還挺喜歡,只要看到它們,離阿耶和娘就近了,直到那天……」
說到這裡,他手上驀然一停,兩片花瓣像禁不住這股頓滯的力道,無聲無息地飄然而下,落在腳邊的泥土上。
他目光怔直,出神良久,才繼續道:「我剛走進山坳,就看到有個臉色白淨,頜下蓄著長須的人慌裡慌張從那片玉蘭樹叢裡跑出來,身上是緋紅色的公服,胸前背後都是獬豸繡紋,迎著他的是幾個宮中內衛,接頭說了兩句什麼才走,等我和祖母到了山那邊,阿耶他們藏身的洞子已經被圍了。」
「你胡說!」
忍了半天的姜漓終於吼起來,幾步衝出涼亭,奔到他跟前:「不會的,一定是你看錯了!」
「是麼?那可是嘴上跟阿耶情同生死的兄弟,一見我便說『思兒將來必是家國棟樑』的姜伯伯啊,難道祖母跟我兩個人都叫鬼遮了眼,一塊認錯了?」
裴玄思「呵」聲輕笑,手上又開始玩弄那截花枝,這回不再捻轉,而是夾在指間,將它一寸寸地折斷。
「我親眼見那些禁衛軍兵圍在洞子前,卻不進去抓人,反而架起火往裡面灌煙,最後阿耶熬不住了,拉著只剩半口氣的娘親,還有那個拼死都要護著的人,一步步從裡面爬出來……祖母自己流幹了淚,卻死死捂著我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手裡的花枝早已揉碎,掌心裡一片殘碎泥濘。
他語聲低了下去,目光僵滯,眸子裡全然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幽暗。
姜漓整個人都是木的,只能聽到「嗡嗡」的耳鳴,身子搖搖欲墜,扶著手邊的樹才勉強站穩,口中喃喃說著「不會」,心卻早已沉了。
她怎麼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可現在回想起來,每當自己問起裴家的事,父親除了喟然垂淚,從來不肯多說半個字。
而臨終前那句姜家虧欠裴家太多的遺言,似乎更證實了事情就像裴玄思說的那樣。
原來父親才是親手把姜家送上絕路的人。
自己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和怨恨,都是由此而起。
姜漓那顆心開始發空,虛得覺不出痛來,眼眶漲得厲害,淚水怎麼也壓不住。
她拖著步子慢慢挪過去,顫抖的櫻唇微微張開,又闔上,試了幾次,終於鼓起勇氣,把全無血色的手撫在他臂上。
隔著衣料,那臂膀也是涼的,彷彿鐵石一般。
但和她一樣,也在微微顫著。
這世上有些苦痛,永遠不會被時光沖淡,只會沉澱在心裡,積聚起越來越深的憎恨。
「郎君,你別難過,我……我從前不知道,嗯……現在都熬過來了,以後我……」
姜漓勉強說了兩句話,忽然覺得膚淺至極,毫無用處,怯怯地住了口,不知所措。
裴玄思側過眸,眼中那片死沉此刻卻像怒濤翻湧,洋洋不息。
「以後?呵,可別跟我說什麼補償的話,也別假惺惺地以命相抵,就算你死上一百次,我阿耶和娘也活不過來,那十年時光更不會倒轉回去。不過,咱們這輩子還長,不急,你有的是工夫慢慢還這筆債。」
他說完,揚袖甩開姜漓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第13章 玉山枕 拼上性命也不會讓他安生
暑氣一天比一天重。
赤日當頭,四下裡濁浪湧動,風也不見有一絲,任你什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