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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琴聲。
他驀然駐足,循聲向上望。
牆外那座小樓也隨著霧氣渾染在天地間,但其中卻有一團黃瑩瑩的燈火,星辰般孤懸在這片濃沉的混沌中。
琴聲悠然飄落,恬淡清絕,如泣如訴。
裴玄思入定似的地聽著,怔怔出神……
天光漸亮時,霧也散了。
薄紗燈罩裡的蠟燭才燃盡不久,淡淡的煙火味兒就被清涼的風吹散。
案頭橫擱的古琴上,繃斷的宮弦毫無生氣地搭在琴腰處。
繞樑的琴聲剛剛也在洋若江海的高處戛然而止。
那隻毫無素白的手還頓在半空裡輕顫,食指前端一道半寸長的傷口格外顯眼,細密的血珠正往外滲,在指尖聚成豆大的一滴,終於墜落在琴面上。
姜漓渾然不覺得疼,木著臉愣了許久,才把手指含在口中輕吮,盈盈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
日頭漸漸爬高,院子裡殘破的景象也比昨晚更增添了幾分荒涼。
離視窗不願有棵瘋長的野樹,雖然高大,卻已經枯敗,枝杈間沒有一片葉子,倒也沒遮蔽視線,就連對面院牆外的夾道都能看個大概。
「娘子,你一夜沒睡,先吃碗粥,好生歇歇吧。」
迎兒端著託盤進來,把粥碗放在桌上,雙眼也紅紅的,顯然這一夜也沒踏實歇過片刻。
姜漓半點胃口也沒有,剛想說「放著吧」,又覺拂她的意不好,迤迤地回過頭,搭眼便瞧見靠在外面梯欄上東西,正是裝螭虎扣帶的長漆盒。
「怎麼把它放在那裡?」她詫異問。
「哦,我拾掇的時候,有些大件的擱不下,就尋思塞到別處去。」
話說得輕巧,姜漓卻知道是言不由衷,迎兒這丫頭現在恨透了裴玄思,當然不願把他的東西往一塊收拾。
她嘆口氣,正要吩咐還像原來那般放著,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院牆外有一道軒昂的身影。
第18章 二色蓮 你比得了麼?
那身影看似閒庭信步,卻走得極快,浮光輕掠般轉瞬就到了夾道的盡頭。
等姜漓奔到窗前,探出頭望時,只看到那公服緋紅的背影穿過隨牆門,一晃就消失不見了。
這條夾道僅僅連著後寢和偏門,他斷乎不會此時才從外面回府,昨晚也不大可能歇在裴老太君那裡。
難道,他是特意來的?
又或者,整夜都沒有離開過……
姜漓心跳如鼓,耳邊一片「嗡」聲,那抹緋紅在腦中縈繞不散,可眼前卻只有空空蕩蕩的高牆窄道。
「咦,娘子怎麼了?」
迎兒拎著熱湯進來,見她石鑄似的又站在窗前,目光怔滯,還以為又犯了什麼傷情的心事,慌忙擱下了桶,上前扶住她。
姜漓醒過神,沒把話跟她明說,淡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時還念念不捨地回望了一眼。
走到桌前坐下,接過迎兒遞來的熱棉巾溫手,剛捂上就疼得渾身一緊。
「哎呀,這麼長的血口子。」
迎兒瞧著她食指上兀自未乾的傷口,把手巾都染上了血漬,又瞥見那把琴上的斷弦,便知道緣由了,趕忙轉身去取藥,嘴裡忍不住嘟囔著:「唉……你說說,這到底是何苦?」
何苦?
姜漓也想知道,如此放不開,舍不下,究竟是為了什麼?
或許真的太傻,但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傻,寧願為了一個渺茫的期盼等待著,心甘情願,不由自主。
不經意間,目光遲遲地移向門口,那隻長盒還靠在那裡,不艷不妖的漆色竟和那抹緋紅的公服有些像。
她出神片刻,心念微動:「迎兒,你替我把這東西送去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