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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絲毫不以為意, 臉上照樣盈著笑,抱著那兩隻匣子繞過座屏走進去, 迎面就看一幅帳幔橫在房裡,兩邊栓在立柱的榫頭間, 姜漓正躺在上面悠悠地左右輕盪著。
如此驚險的睡姿讓裴玄思始料未及, 瞪眼愣了下, 才記起當年小的時候跟她這麼玩過。
這種吊著人睡的法子本是行軍宿營時,為了防備蛇蟲毒蟻用的。
他那時聽父親說起,覺得很是有趣, 孩子心性下, 便自己做了一張掛在房裡睡著玩。
結果她看到之後, 自然也新鮮得緊, 興致盎然鬧著想上去躺一躺。
他卻不知道當初什麼心思, 硬是不願讓她上去, 還學著大人的口吻, 說過女孩子家這麼躺著不成體統,將來沒人肯娶之類的話。
她那時才幾歲大,根本不吃這套說教,照舊鬧個沒完。
他沒辦法,急中生智,只好騙她說若不是行軍打仗的人, 睡了這東西的話,將來一定會變成吊死鬼,這才嚇得她怕了,從此再沒敢提過,甚至一見到就躲得遠遠的。
可現在這副隨心隨性,任意妄為,一點也不顧忌自己官家千金身份的架勢,便純是做給他看的了。
指望著這樣就叫他看得失望心煩,惹起怨氣來,一怒之下不再把她硬留在身邊了麼?
這不光是看輕他,更是把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看得太低了。
裴玄思眉眼一舒,笑容半分沒減,把方匣子擱在桌上,只把圓的那個捧過去。
「阿漓,你瞧,香月齋的點心,我特地去鳴玉坊買的,嘗了一下,真還是小時候的滋味,你嘗嘗看。」
姜漓正仰面躺著,闔眼聽他開門進來,興沖沖地叫著那些肉麻的話。
她不為所動,滿以為等對方看到自己的樣子,就算不立時動怒,也不會再好聲好氣了。
可他居然連語調都沒變,仍舊還是哄人開心的口氣,就像瞧不見自己這副沒正經的樣子。
她心裡暗嘆了一聲,實在不慣這麼跟人較勁。
可經過這幾天,她已經想清楚了,依著裴玄思的脾氣,自己就算尋死覓活,鬧得再厲害,也拗不過他的性,倒還不如想法子讓他生厭,時候一長,興許就覺得沒趣了。
姜漓此刻不用看也知道他站得很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睜開眼,稍稍側頭朝邊上瞥了下。
只見他手裡捧著一個螺鈿鑲嵌的精緻漆盒,裡面十幾塊黃澄澄的蟹黃糕沿著外格擺成一圈,最中間那個特別做成了螃蟹狀,甜糯鮮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她只這麼淡淡地掃了一下,見他拿起一快遞過來,視而不見地轉頭又闔上眼。
「好幾年前我就得了易感外邪的症,蝦蟹之類的東西早不能吃了,這事連老家院都知道,你卻不知道。唉……人是會變的,總抱著從前不放,有什麼意思?想想都可笑。」
裴玄思一怔,捏著糕餅的手尷尬地懸在那裡,指尖不經意地陷入酥脆的外皮,軟糯的餡料立時翻了出來。
是麼?
原來她早不能沾蝦蟹之類的東西,連老家院都知道,他卻不知道。
這話莫名刺得他耳根發燙,身子也跟著麻熱了起來。
以前他總以為忘不了過往就是情,舍不下如今就是愛,這會子才恍然發現,自己對她其實根本就漠不關心,一無所知,甚至還不如一個奴婢。
這樣的夫君,能配得上她麼?
手上的蟹黃糕倏然一墜,在漆匣裡碎成好幾塊。
裴玄思回過神,蓋上蓋子,轉身把匣子放在桌上,抹淨了手,又搓了搓愧得發燒的臉,轉頭走回去。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有些事,你是從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