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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陛下想回去，老奴這就著人安排。只望您切莫傷懷，以免傷了龍體……&rdo;

好說歹說，才把皇帝的情緒穩住，等老宦者從皇帝寢殿出來，後背都濕膩膩的‐‐卻是急的。額上也是汗珠，他一邊擦著，一邊往外走，卻被一個急奔過來的身影撞得趔趄。

&ldo;不長眼的猴崽子！&rdo;

安撫了皇帝半天，他早就失了耐心，張口便罵起來。那個愣頭青驟然止步，看著氣急敗壞的老宦者，忙不迭地請罪，身子不住地發抖。

&ldo;他即便衝撞了我，何至於嚇成這樣？&rdo;

老宦者心裡犯了嘀咕，不禁用眼去瞧：只見這小火者臉色怪異，一陣白一陣紅，眼神飄忽，額頭冒汗，像是捅下了天大的簍子一般，全然失了魂魄。

&ldo;到底何事？慌慌張張，丟了魂似的……&rdo;他一巴掌將小火者拍醒，當下教訓起來。小火者一激靈，撲通跪下：&ldo;我的爺爺，快救救小的！不花、粘罕他們欺負我，叫小的去傳信‐‐這等信兒，我怎敢往御前遞呀！&rdo;

老宦者心下一沉，顧不得罵他，急問：&ldo;什麼信兒？&rdo;

小火者哭喪著臉，支吾了一陣，才擠出一句話來：&ldo;陛下心裡最疼的那位，前些陣子……薨了！&rdo;

腦子猛地一陣眩暈，老宦者也似丟了魂魄，扶著廊柱緩了半晌，才緩過來。他抬眼望天，蒼灰的天幕上不見日光，一片慘澹，不由得緊了緊外袍：這上都的寒秋，一眨眼就逼到了眼前。這天兒還真是冷了啊！

他兀自想了一會兒，突然一腳將小火者踹起來：&ldo;走罷，愣什麼！這等訊息你還敢瞞著？算我倒黴，今日陪你一道罷！&rdo;

老宦者極不情願地又挪回了皇帝寢殿，心想：陛下明日，怕是當真要回去了！

每到暮色降臨，宮燭次第燃起時，便有近侍過來，將他引到皇帝的宮殿裡。

他會在夜色中經過鑲金鏤銀的殿宇，穿過如夢似幻的花園，來到那鋪著流蘇軟墊的寢閣裡。皇帝早已穿好絲綢寢衣，趿著緞子拖鞋，靠在御榻上，耐心等候他的到來。

今晚同每次一樣，皇帝仍嚼著阿拉伯茶‐‐這種從阿拉伯半島傳來的邪惡植物。他不止一次勸說皇帝戒掉此物，皇帝卻不以為然：

&ldo;它能鎮痛，又能解乏。嚼著它，朕才覺得有了精神。&rdo;

皇帝臉上仍是掛滿倦怠，一場徹骨的悲傷，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蒼老的軀殼裡盛放的，是同樣衰朽的靈魂。他一定是太過寂寞了，才會從那些荒誕的故事中尋求慰藉。

可他不得不承認：皇帝是一個絕好的聽眾。每一個這樣的夜晚，在他的講述中，皇帝跟著他，將帝國山水一一走遍。從薩萊到不花剌，從撒馬爾罕到哈剌和林，從斡端到甘州……高山長河，荒漠綠洲，都有他的足跡。透過他的故事，皇帝內心的空虛得以填補：似乎只有藉助於此，這個孤獨的君王才能驅馳到每一寸疆土，才能在腦海里建構起那龐大而失落的帝國。

&ldo;馬可，你們何時啟程？&rdo;他剛在流蘇軟墊上跪下來，皇帝便驀地開口。

&ldo;回陛下，今年年末，我和父親打算先到刺桐，從那裡坐海船，護送公主去伊利汗國。&rdo;他低著頭，謹慎開口。

&ldo;你走之後，朕就聽不到你的故事了，也再沒有人來給朕講他走過的城市了……&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