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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一字鬚，他們磕頭他很客氣，站起來伸手攔著，有點雌雞喉嚨，輕聲嘁嘁喳喳一句話說兩遍：&ldo;吃了飯沒有？吃了飯沒有？看見大媽啦？樓上去過沒？看見大媽啦？&rdo;又低聲囑咐僕人：&ldo;去找少爺來。去找少爺來，嗯？&rdo;他原有的一個兒子已經十幾歲了。&ldo;樓上去過沒？‐‐去叫少爺來，哈？&rdo;

乃德又叫韓媽帶孩子們到大房的小公館去拜年。那來喜白淨樸素，也確是像個小城裡的鞋帽莊老闆娘，對韓媽也還像從前一樣，不拿架子，因此背後都誇姨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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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乃德忘了預備年事，直到除夕晚上才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十元鈔票，叫九莉乘家裡汽車去買臘梅花。幸而花店還開門，她用心挑選了兩大枝花密蕊多的，付了一塊多錢，找的錢帶回來還他，他也說花好。平時給錢沒那麼慡快，總要人在煙鋪前站很久等著。楚娣說他付帳總是拖，&ldo;錢擱在身上多渥兩天也是jian的。&rdo;九莉可以感覺到他的恐怖。

&ldo;二爺現在省得很，&rdo;洗衣服的李媽說。

韓媽笑道：&ldo;二爺現在知道省了。&l;敗子回頭金不換&r;嚜！&rdo;

他這一向跑交易所買金子，據說很賺錢。他突然成為親戚間難得的擇偶物件了。失婚的小姐們儘多。

有一天他向九莉笑道：&ldo;跟我到四姑奶奶家去。也該學學了！&rdo;

四姑奶奶家裡有個二表姑，不知道怎麼三表姑已經結了婚，二表姑還沒有。她不打扮，穿得也寒素，身材微豐，年紀不上三十，微長的寬臉，溫馴的大眼睛，頭髮還有點餘鬈，堆在肩上。乃德有點不好意思的向她勾了勾頭，叫了聲二表妹。他和他姨父姨媽談天，她便牽著九莉的手出來，到隔壁房裡坐。

這間房很大而破爛，床帳很多。兩人坐在床沿上，她問長問短，問除了上學還幹什麼，

&ldo;還學鋼琴？&rdo;說時帶著奇異的笑容，顯然視為豪舉。

她老拉著手不放，握得很緊。

&ldo;我願意她做我的後母嗎？&rdo;九莉想。&ldo;不知道。&rdo;

她想告訴她，她父親的女人都是&ldo;燕瘦&rdo;而厲害的。

二表姑顯然以為她父親很喜歡她，會聽她的話。

他也是喜歡夾菜給她，每次挖出鴨腦子來總給她吃。他繞室兜圈子的時候走過，偶而伸手揉亂她頭髮，叫她&ldo;禿子。&rdo;她很不服，因為她頭髮非常多，還不像她有個表姐夏天生瘡癤，剃過光頭。多年後才悟出他是叫她toots。

很不容易記得她父母都是過渡時代的人。她母親這樣新派，她不懂為什麼不許說&ldo;碰&rdo;字，一定要說&ldo;遇見&rdo;某某人，不能說&ldo;碰見&rdo;。&ldo;快活&rdo;也不能說。為了新聞報副刊&ldo;快活林&rdo;，不知道有過多少麻煩。九莉心裡想&ldo;快活林&rdo;為什麼不叫&ldo;快樂林&rdo;？她不肯說&ldo;快樂&rdo;，因為不自然，只好永遠說&ldo;高興&rdo;。稍後看了《水滸傳》，才知道&ldo;快活&rdo;是性的代名詞。&ldo;幹&rdo;字當然也忌。此外還有&ldo;壞&rdo;字，有時候也忌，這倒不光是二嬸，三姑也忌諱，不能說&ldo;氣壞了，&rdo; &ldo;嚇壞了。&rdo;也是多年後才猜到大概與處女&ldo;壞了身體&rdo;有關。

乃德訂閱》《福星》雜誌，經常收到汽車圖片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