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第1/2 頁)
整個世界絲毫未變,可在此時的阿杰眼裡卻仿若現出了亙古未有的奇景,看著看著,不覺滑入無法言喻的心醉神迷,無意間低頭,卻發現剛才還在眼中作為“身體”存在的肉體此時似已無法再自證其就是原來絕對意義上的“身體”…
再細看,但見大地及其上原本作為“現實”——從來現實的“現實”——而存在的世界,全然如夢,變幻翩遷。
幻象中原先附體在這一切上所有證明其真實的證據,乃至讓這種證明成為“必須”的那種先天執念,此時也已全部消散。
一切,變得全不同表面所見,竟全是那奇景的組成部分…
這痙攣般的呼吸實在是慟哭吧,這顆靈魂被欺騙、自欺、驅使、奴役、強迫、壓抑、捉弄、惑亂…得太久太久、太苦太苦…
此時,當不再有絕對之鏡將幻象不斷反射回來、無限迴圈放大之後,某種與存在之本真的交感第一次成為可能。
這滋味太不可思議,就連侵徹心肺的嘶嚎都成了敞開無礙的通風口。
緩慢卻劇烈的抽搐漸漸平復,這個涕淚滿面的男子慢慢翻過身來仰面而躺,舒展開四肢…
淚眼中,灰濛濛的天空深處,好像有點點若隱若現的光,是星星?
一陣輕風從身上漫過,像淼淼海水柔柔流過,把人整個淹沒,還在溼潤的臉頰上印下絲絲涼意…
很快,習習微風淹沒了整個世界,所有堅硬和稜角都消失其中,讓人不由忘卻了今夕何夕。
這樣真好…
是不是眼睛已經閉上了?半夢半醒間怎麼黑暗中還有隱隱光點?
記憶中此生第一次看到湖面上泛著無垠波光粼粼閃動時那迷醉的感覺又甦醒了。
那時幾歲?
那還是會為了不期而遇的美景著迷的年紀,才多少年的距離呀,已感覺那麼遙遠...
可這段記憶怎麼又如此鮮活?仿如就在眼前。
那真是這場生命中曾經發生的痕跡?
不知怎麼,對如此確切的事實,阿杰竟生出一絲不確定...
等等,這個記憶裡的人確是個帶有年紀屬性的孩子,可這記憶本身怎麼好像並沒有自帶時間的刻度,就像個完全獨立的自在之物…
沒有了任何標記,它到底來自何處?
記憶?幻想?夢境?...
抑或...
會不會是上一次生命留下的遺蹟?…
又一片輕曼迷幻襲上心頭,阿杰蹙了蹙眉,便再次被淅淅瀝瀝的幻影捲走,隨波逐流…
“花園3路班車即將在2分鐘後到站,請乘客們做好準備,祝您旅途愉快。”
燈箱裡傳來一陣輕柔女聲,喚回了早已不知飄至何處的心魂,阿杰慢慢睜開雙眼,於此同時,意識也開始全自動重啟,試圖重新組織成原有模式以便完成對這句話的理解——或者說條件反射。
可重啟的進展並不快,它似乎要重新遮蔽掉剛剛無意中進入的絕對之境,再次回到一條在無意識中自有生以來便被不斷框囿、訓練出來的全封閉軌道中。
雖然在過去,沿著那條全自動、全封閉軌道執行本就是“意識”最基本、最不假思索的本能,但此刻,當在這本能背後隱約發現了一個全然澄澈、全然顯露無遺、卻也正因此而成了一個他一直身在其中卻盲然未曾見其分毫的最高秘密之後…
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門微微透開了一條縫,似乎有某種微弱而又難以名狀的光從這門後透射出微許,卻足以把初見此光的阿杰震懾得心神俱失,連那從來都是天生具有的本能也暫時忘疏了,重啟因此變得步履蹣跚…
一點、一點、又一點、絲絲細雨不期而至,洋洋灑灑飄飛下來,悄無聲息。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