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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只聞趙慎皆愈發粗重的呼吸聲,兩人卻誰未再言語。待陸攸之料理妥當,為他覆了被服,卻突聽趙慎開口問道:“主簿走時怎麼說?”
陸攸之看著趙慎額上汗水絲絲滲入鬢角,只道:“並不曾說什麼。”
趙慎轉首盯他道:“源長,你許過我不濫言生死。”
陸攸之眼中目光一跳,這話不曾說透,可其中的意思兩人卻都明白。陸攸之見趙慎眼神急切,想他這一日中的折騰,此時不願他再多耗神,淡然笑道:“你莫多想。”又道,“況且你尚還在這裡。”
趙慎聞言默默點頭。他不知這究竟是承諾還是安慰,然而時至此時,太多事已脫出他所能掌控的範疇。陸攸之方才的話,細思之下別有意涵:他說的成全,指的可是什麼?其實若是世間如意事,本也就不必講什麼問心無愧;那些沉默或是激烈的堅持與承受,說來或許終究也只是因一句“不甘心”,做來卻是要捨出這顆心不懼血肉零落,輾碾成塵。
許久,趙慎問道:“幾時了?”
陸攸之道:“還不到寅時。”
趙慎向帳內略掃過一眼,低聲道:“幫我著甲罷。”
陸攸之明白趙慎的心思,見他撐著起來,心中雖陣陣刺痛,卻並不出言阻攔。只小心幫他一道道繫好甲冑束帶,末了才道:“終究莫太逞強。”
趙慎道:“我自知道。”轉而道,“可看不出什麼不妥罷?”
陸攸之喉中忽而如被人緊緊扼住,許久抑制著手指顫抖抿過趙慎鬢角,道:“都好。”
他目送趙慎背影,竟覺那一步步竟如都踏在自己心上。卻見趙慎行至帳門,忽而轉首,向他露齒笑道:“無事了,你歇下吧。”
那一笑仿若這幾日間的病狀傷痛都不曾有過,他這一去不過是見一日尋常操演。陸攸之微微一笑回應,直看著趙慎掀簾出去,方覺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滿眶滿面俱是滾燙的淚滴。他在心中已默然道過離別珍重,卻不想趙慎最終定格在他面前竟是這樣的灑然笑容。他沉重陰霾的心底,在這一瞬間又被無聲照亮。
趙慎步出帳外,卻見幾日來風雨如晦的天色,經這一夜,竟復晴明。晨曦乍現,旭日尚未升起,城樓仍在陰影之中。然而遠天已現金紅一抹,如暗夜中的燭光,只這一簇,便渲染出融融暖意。周乾跟在他身側,遲疑問道:“將軍?”
趙慎見他的試探神色,只淡淡一笑,道:“去南城。”
待行至南城下,卻驟見百十多騎軍陣列。士卒依馬而立,背後長弓,一手執馬韁,一手持長矛,馬肚下掛著箭筒直刀。眾人形容肅整,連馬匹俱無徘徊散亂。趙慎見這情形也微微一愣,元貴已跨步出來,一旁跟著於文略。元貴道:“我等一夜間待命,此時見過將軍。”他見著趙慎面色雖還蒼白,神情間決斷意志卻無絲毫疲怠,只覺心中千鈞重石一朝落地,精神為之一振,忽而朗聲道:“問將軍可還有什麼吩咐,萬死不辭!”
其時城內糧草漸匱,城外重兵攻城愈緊,幾日來眾人心中也都沉重。昨夜一場激戰,竟出奇兵打退了迫城土山上的敵軍,如一顆楔子紮在陣前,正似山窮水盡時眼前豁然開朗,一部殘局中又見起死回生的轉機。此刻聽元貴昂揚語氣,一眾騎軍亦覺心頭舒暢,在陣列中齊聲應和道:“殺!殺!”那聲氣雄壯,引得城下城頭計程車卒皆隨之應和。清冽晨風中,這呼聲如朝陽劈雲破霧,驚起一群群飛鳥振翅而起,掠空向東。
西燕軍帳中,裴禹在帳前緩緩踱步,幾個軍官跪在地上,瑟瑟不敢言語。夜來土山遭襲失守是大紕漏,更況且是疏忽在不曾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