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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聞言,清淺的雙眸難得地開始浮現出了頭痛的意味:
被這人貶薄了學習能力,但自己不得不承認,事實卻是如此。
拜自己那豁達過度的師傅所賜,從自己的視角看來,古代諸賢所言‘德’‘禮’‘樂’‘君子’一類,前後相悖,邏輯錯亂,簡直就是讓人暈頭轉向,遑論馭人之術、治世之道,自己抄書百遍,卻是愈發混沌了。
可憐見,天鉞……還有這人,是怎麼受得了這一套的啊。
盡歡帝見逝水一副‘深得我心’的表情,嘴角不由往上勾了勾:“也如孔聖人所說,‘入則孝,出則弟,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所以父皇決定,今天起父皇從《二十四孝》開始授學,寓理於敘事,逝水也該更容易接受才是。”
逝水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般單挑了一下左眉,而後不著痕跡地問道:“兒臣謹遵聖喻,只這《二十四孝》,該不會,便是宮人閒來相談的民間故事吧?”
“哦,這宮中還有宮人閒來相談此等好事啊?”盡歡帝慵懶的眼眸中露出了星星點點的好奇之意,緊盯著逝水難得一見的閒適挑眉,問道:“是哪殿的宮人呢?”
逝水嘴角亦是露出了不設防的笑意,順溜地道:“是兒臣的隨侍宮人,墨雨。”
有的時候,深感墨雨和師傅有幾分相像,讓自己都不禁懷疑,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在年幼時被師傅帶過了幾天,才會對孝道生出如此偏激鄙薄,又博人一笑的評論來。
比如,提及‘孝感動天’時,旁白是‘老天爺欣賞虞舜,就是因為他也是一副虛偽到底的德性,所謂臭味相投啊相投’;
提及‘戲綵娛親’時,旁白是‘如果殿下看到一個身形傴僂,滿臉皺紋,頭髮也許也沒剩幾根的小老頭,穿著五色彩衣,手裡搖著撥浪鼓,口中嬰啼不斷的時候……殿下,還受得了奴婢繼續說麼?’;
提及‘鹿乳奉親’時,旁白是‘周郯子偽裝技術真好,化人為獸都能以假亂真——不是這人原本有食草動物的本質屬性,就是那個獵人實在眼瞎。啊對了,再說一句,他取乳的時候好不專心,居然能知道那個獵人瞄準的是咧,否則吶,那個獵人可能根本就志不在他’;
提及‘齧指痛心’時,旁白是‘原來儒家的人沒有那麼無趣呢,連曾子和他的母親都這麼曖昧,啊,殿下眼裡閃過的神情代表了什麼?’;
提及‘刻木事親’時,旁白便是‘刻木為父為母,丁蘭若真以為父母寄魂於上,便已是大不敬了。人都已經往生,丁蘭卻不顧他人念想阻止其輪迴,這算什麼啊——哦,主題偏了,奴婢想說的可能是,被休的那個妻子,苦日子總算到頭了咧’;
……
正當逝水還沉浸在墨雨一番‘邪魔外道’的理論中時,恍覺周圍空氣一冷,而後盡歡帝更為嚴寒的聲音響起:“看逝水的表情,似乎那個宮人所言二十四孝,甚為有趣吶。”
有些困惑於盡歡帝突如其來的情緒轉換,逝水微微張了張嘴,而後道:“墨雨所言二十四孝,兒臣甚為敬佩,亦心生嚮往,不獨有趣而已。”
“是——麼。”盡歡帝側臉望著逝水,狹長的眼眸中陡然生出了狡黠的意味,鋒利的薄唇邊角透著陰謀的前兆,傾城的容顏上盡是風雨欲來的潛行安撫。
屋內明黃的燭光映襯在盡歡帝溫如冠玉的臉上,纖秀的睫毛仿若羽化的雛蝶,又似翩飛的蒲公英,有那麼一瞬間,逝水幾乎就要沉溺在自己父皇的驚豔中了。
小小的陰謀仍然在不急不緩地執行,盡歡帝似乎很滿意逝水眼眸中轉瞬即逝的迷戀,輕啟薄唇,盡歡帝慈父般和煦地問道:“那逝水可知,父皇最喜歡的,是哪個故事呢?”
逝水正中某人下懷地,真真切切地搖了搖頭,配合著眼中的困惑,讓某人嘴角的狡黠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