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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對方有三四個人,圍攏過來對付他。阿飛上來幫忙,他習慣性地把啤酒瓶砸碎,舉著鋒利的碎玻璃衝過去。
一陣廝打之後,欺負李毅的混混,胸口插著碎玻璃,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瞪大,死了。
阿飛成了殺人犯,他第一個逃跑,然後是李毅大帝。阿飛不可能回來了,大概已流竄上火車,到了安徽或江西什麼地方吧。
今晚就是半決賽,無人替補。
先把球踢完再說!這是李毅大帝唯一的話。
傍晚,我們隨便吃了些麵包和熱狗,穿上新買的統一顏色的球服,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橫穿大半個上海,抵達傳說中的五角場。
七點半,江灣體育場。中國現存最古老的體育場,可容納五萬人,兩邊各有中國古典式的拱門,民國年代最有名的建築之一。球場四角打出燈光,照亮綠油油的糙地,好像在參加甲a聯賽。
與我們爭奪決賽入場券的,是靜安區的名校華東模範中學足球隊,領隊是他們的副校長。看臺上有幾百名拉拉隊,統一穿著漂亮的校服,全是華東模範中學的,竟然大半都是美少女。我們這些diǎo絲望洋興嘆,艷羨不已。
今晚,對於李毅大帝而言,是命運的分水嶺‐‐球場邊出現了體育運動技術學院的教練,據說是專門來觀察他的,可能破格選入青年隊。
裁判清點人頭,發現我們少一人,便問要不要等替補隊員。大帝說,沒有替補,就這麼踢吧。
半決賽,從第一分鐘開始,就是七個打六個。
華東模範中學的實力超群,個頭普遍比我們高大,腳法又像巴西人般靈活,隨便趟球就能把我過掉。他們配合嫻熟,何況我們人少,防守漏洞百出,接連丟了三個球。
我不斷聽到美少女們的掌聲與尖叫聲。多年以後,當她們大多已為人妻人母,一定會懷念這個遙遠的世界盃之夜。
下半時開場,很不巧,人家又打進兩個球。
零比五。
夜空下起傾盆大雨,穿透我們疲憊的身體。看臺上,人們狼狽逃竄,只剩幾個釘子戶。
再見,美少女。
體院教練也失望地離去,再沒機會看到最後那一幕。
我仍然玩命地奔跑和搶截,直到小腿肚子劇痛,臥糙,抽筋。
你嘗過抽筋的滋味嗎?比賽暫停,二胖來幫我壓腿。
雨水模糊的視線裡,依稀看到幾個穿著綠衣服的男人。那年頭,警服是糙綠色的。
他們跟裁判說話,我聽到幾句‐‐昨天凌晨的鬥毆事件,有人說李毅大帝也參與了殺人。反正阿飛已經逃跑,對方流氓也翹了辮子,誰都說不清楚。
警察是來抓李毅大帝的。
他撲通跪在地:我沒殺人,是他們一起打我的,讓我踢完這場比賽,我就跟你們走。
警察壓了壓帽簷,掩飾著黑眼圈,想必昨晚熬夜看球,點頭同意。
比賽繼續,我還在場上,總不見得只剩下五個人吧,勉強在場上步行。
最後一分鐘,李毅大帝獨自帶球疾進。泥濘大雨之中,雙方均已筋疲力盡。大帝連過三人,抬腳遠射。
飛出橫樑前,突然下墜,電梯球,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
1994年新民晚報杯上最精彩一球。
全場人呆若植物,任由大雨澆灌。裁判默默點頭,吹響終場哨。
一比五‐‐大自鳴鐘索多瑪一百二十天隊負於華東模範中學隊,無緣決賽。
我和李毅大帝倒在糙地上,看著燈光盡頭的夜空,密密麻麻的雨點,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