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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燕往大紅橡膠盆裡倒自來水,地面已經被打濕了,水漬不斷向外圈蔓延。
塑膠大棚搭起來,田雨燕拿個小板凳蹲坐在旁邊,給花印遞毛巾、內衣。
頂端沒遮擋,不用擔心他憋在裡頭悶氣。
田雨燕聽著兒子用水瓢澆水,問:「燙不燙?冷不冷?」
花印叫喚:「燙死了啊!!殺豬場燙毛就是這個溫度吧!」
田雨燕滿意道:「燙就對了,不燙點容易感冒,馬上開春又有病毒了,比感冒還難受。」
「不行,我要兌涼水!」
花印跟丹頂鶴一樣,單腳著地輪著來,沒兩下就由內而外地通紅。
「你在心裡把學的英文背一圈,水就涼了。」
「我覺得我快涼了……嗷……嘶——」
田雨燕不順著他的話茬說了,捧臉暢想搬家後的生活。
新房有浴室,也有廁所,她要買個不用水盆就能洗臉的臺盆,這樣就不會把水弄得到處都是。
「媽想買個浴缸,你支援不?」
「支援,絕對支援!」
「以後就告別這個橡膠盆了,這還是你三歲多時候買的,每次洗澡就跟發水難一樣,97年發大水,你還傻了吧唧的往水裡跳。」
花印鬱悶道:「哪個小孩知道什麼叫洪水?」
田雨燕:「嗯,咱們這兒還好,地勢高,下面鄉裡農田全被淹了,凌霄他奶奶老家連房子都給沖跑了,泥巴房,你還記得吧?廚灶在糞坑旁邊,頂上稻草扎的棚子。」
凌霄奶奶帶過花印一段時間,兩個泥猴在田埂上瘋玩,蚊蟲叮了一屁股包,還目睹了一次黑蛇開會。
凌霄膽子大,抓起塊大石頭把蛇砸跑,那畫面至今釘在花印腦海里。
三四條蛇,長短不一,每隻都扭著身子分不同方向鑽進草叢,其中一隻還跟花印對視了。
「你爸天天去進貨,晚楠跟我一塊兒上下班……你吵著要回來,我沒辦法,就找了個十七歲的小保姆幫忙帶你,我倆一個月工資五十塊錢,十五塊給她。」
小保姆瘦瘦的,扎兩條麻花辮,愛湊熱鬧,在家裡待不住。
「她把你夾在胳膊下面,跑街上去跟著人家舞獅隊一直走,一直走,天黑了還不回來。我找不到人,膽子都快嚇破了,晚楠就跟我們一起找,找啊找啊,保姆抱著你回來了。」
這是最接近丟孩子的一次,田雨燕拍拍胸口,仍心有餘悸。
「回家我就把她開掉了。」
花印:「我完全沒有印象,只記得不想在田裡待。」
蛇頭三角形,鱗片也是,豎瞳朝人一看,就像狙擊手的瞄準鏡,發出「你已被鎖定」的提示。
田雨燕說:「對,你真是個小沒良心,跟女兒不能比。媽就把你放鄉下兩個月,回去接你的時候,你在堂廳桌子上坐著堆象棋,我一踏進去,跟你開玩笑,說——」
她還笑了一聲:「我說,這麼好看的小孩,你媽媽一定很漂亮吧?」
這個故事花印已經聽過無數次。
「我沒有媽媽,你是誰呀?」他配合老媽情景表演,嬌滴滴掐嗓子。
田雨燕:「對!你問我,你是誰呀?那個眼睛跟動畫片裡頭的加菲貓眼珠子一樣圓,把我都看傷心了——水涼了沒?」
花印坐在盆裡,用毛巾狠狠搓臉。
「涼了,剛好。」
「那加開水。」
「不要!——」他又悲慘開嚎。
田雨燕有清潔強迫症,客廳區域性有水,她必須全部拖一遍。
一個屋子濕了,水泥地面顏色深,她看著不順眼,就得進行全屋清潔。
睡前她跟弟弟通電話,邊說邊記裝修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