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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於樓勾唇笑了笑,他偏過頭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帶了層雨霧,襯的外面的綠葉繁華顏色格外鮮艷欲滴,濃墨重彩的色調繪成了這副畫面,在他眼中久久不散。
學醫之時,師傅說過,文臣死諫,武將死戰,他們為醫者應當投身疑難雜症之中,精究醫術更應修身養德,不驕不躁,勿避艱險,應學神農嘗百草,治一病,便可救千萬人,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師傅替他賜字為安,便是希望他為安,天下也為安。
世間多是自稱良醫之輩,卻未有幾人能有良醫之德。
「今年這雨下的久了些,」岑於樓說,「等這雨停了,湘州也就好了……」
話音漸漸消散,融入風中,融入雨中,最終歸還給天地。
風聲而起,雨聲淅淅,陰雲密佈,哭聲響徹天地,天色壓了下來,籠罩著這見不到希望的塵世。
佛度世間眾人,度生,度死,度喜,度悲,度了千般百般,眾生依舊皆苦。
岑於樓火化那日,湘州連著下了幾日的雨停了下來,清晨起了大霧,遮擋住了群山,目之所及都帶著那麼點朦朦朧朧得不真切。
他們一身素衣,神情有些凝重,未有一人出聲,那火燒的極大,黑煙衝上天際,同半空的白霧蹂雜在一塊兒。
透過火光,岑於樓的面容瞧起來有些安靜,同平日裡那副模樣沒有不同,像是下一秒便會笑著出聲,作揖道:「在下,岑於樓。」
初一下意識往前邁了兩步,跪倒在地上,雙肩抖動,仰面嚎啕大哭,「先生……先生……」
怮哭失聲,哀痛欲絕,令人鼻頭一酸。
季思閉上眼睛,嚥了嚥唾沫,將種種情緒埋在眼中,轉身離開。
所有的聲音都隨風消散。
疫病有了藥方,湘洲隔離棚的三千百姓有救,祁然能活下去,所有人都活著不用死,死的只有一個岑於樓。
他說的對。
雨停了,太陽出來,湘州也就好了。
事事塵埃落地,所有的一切都朝著好的地方發展。
杜衡給祁然送藥的時候便是這麼說的。
祁然仰頭飲藥,將碗遞了過去,問道:「季大人呢?」
「在院裡坐著呢,」杜衡說,「打從外面回來以後,便坐著沒動過。」
聞言,祁然皺了皺眉,掀開被子就要起身,
杜衡連忙制止,著急道:「祁大人要幹嘛?」
祁然沒出聲,只是將外袍披在身上,扶著床欄桌椅,慢慢悠悠走了出去。
外面的霧氣還沒散,絲絲縷縷飄在空中,恍如夢境一般,而季思就身處這夢境之中,一動不動,像是沒有生氣的石像。
「季大人在想什麼?」祁然走進問道。
聽見聲音,季思猛地清醒過來回身瞧見來人,連忙起身扶住人著急道:「你怎麼起來了,著病還未好,快回去躺著,別受了涼。」
祁然面色不變,把問題又問了一遍,「季大人在想什麼?」
季思沒回話,只是垂了垂眸。
見狀,祁然心下瞭然,替他回答,「季大人可是在想,若是一開始沒尋岑大夫,那他也不會死,他若不死,便不會有如今種種。」
話音落下,季思抬頭,一臉難以置信。
瞧見這人的表情,祁然就知曉猜中了,抬頭望著前方被霧氣遮擋的群山,「可季大人有沒有想過,若是沒有岑大夫,死的便是那三千百姓了,亦或是更多的人。」
「三千百姓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啊!」季思想也沒想就回答,語氣帶了些懊悔和難過,「若不是我去尋他,他還能繼續守著那個小院子,初一也不會連最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他生性為善,應有善報,百歲為安,不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