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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來湘州已過幾日,可細細算來季思幾乎終日待在竇府,從未來過難民所,今日算是頭遭。
湘州城算不得多大,周遭村鎮的難民房屋沒了,又瞧見那洪水洶湧而來的恐怖樣,嚇的一窩蜂往這裡湧,官府不能不管死活,也不能由著他們滿大街亂跑,到時候城裡就得人滿為患烏煙瘴氣,所以竇元亮將他們聚集到一塊兒,臨時弄了個難民所,一日三餐都由官府發糧,時不時也會送些湯藥棉絮來,雖說窘迫了些,好歹有了溫飽能擋得住風雨。
說是個所,其實也不過是個廢棄的宅子,前頭有片空地,搭了好幾個棚子,又用木板石頭砌了好幾十座矮屋,遮風都有些困難更別說擋雨,倒是宅子屋裡,走廊下,屋簷底聚集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眼望過去均是黑壓壓的人頭,幾十個人蝸居在一個小房間裡,他們衣衫襤褸神色憔悴,身上帶著股酸臭味,臉上滿是迷茫和害怕。
季思他們被湘州的官員簇擁著站的遠遠的,頭上頂著油傘,身旁的人陪著笑,衣襟鬢角未沾一絲風雨,前頭的木柵欄像是一根涇渭的線,將這頭和那頭隔的嚴嚴實實,一面是休明盛世,一面是滿目瘡痍,季思覺得,他眼前所見到的海清河晏,那是於少數人的太平,於多數人的亂世。
官府的人支起幾口大鍋開始熬粥,米香夾在濕土的氣息飄蕩在空中,那幾口大鍋煙霧繚繞,還未熬好周遭已經圍了不少百姓,伸長的脖子看的眼睛都不眨。
他們到時正在分粥,一碗白粥一個未及巴掌大的餅子,百姓們排著隊,對士兵的咒罵吆喝不耐煩無動於衷,滿心滿眼只有隊伍前頭那鍋熱氣騰騰的米粥,他們被關在柵欄裡頭,群居在一塊兒,像極了畜圈裡被驅趕飼養的家禽,卑微又悽慘。
這幅畫面瞧的人有些難受,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臨安在說著國泰民安,百姓在歌頌著太平盛世,便是這般嗎?
季思木著一張臉看著,一時之間竟不知應該怪誰,只是皺了皺眉冷聲說道:「回去吧。」
說完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身後一眾官員面面相覷,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因為隴西布政使司的緣故,更因為那五十擔糧食的面子,竇元亮特地設了宴,沒有什麼大魚大肉但是和米湯想必算得上極好,季思這被珍饈美饌養的精貴的胃連著吃了好幾日青菜,今日才算得上碰了點葷腥。
陰雨未歇,烏雲密佈。
季思洗漱好熄了房裡的燈,眼前一下子就變得漆黑,他小心翼翼推開窗戶探出腦袋左右張望,再三確定後才翻身跳了出去,貓著身子偷偷摸摸的挪到祁然窗下,伸手咚咚咚的敲了三下,沒動。
他皺了皺眉,正欲再敲三下,眼前的窗戶卻咯吱一聲開了,屋裡的祁然垂眸自上而下望著他,語氣不悅,「季大人若是喜歡下官這屋子,說一聲下官願意交換的。」
「那成,」季思樂了,「不過屋裡都留一樣東西。」
「嗯?」
「自然是子珩你。」
祁然眉頭皺的更緊。
見狀季思連忙改口,「我來尋子珩說事,這屋裡可不是得有你才行嗎。」
這人說話越發沒個準頭,祁然懶得同他多言,直直轉身往裡走,季思被丟在外頭也不介意,動作迅速的跳進屋裡坐到桌前也不廢話直接開口道:「不知子珩對隴西參政劉仁信這個人怎麼看?」
「劉仁信?」祁然有些不解,「不應該是崔灝嗎?」
「非也,」季思沉聲說:「這得有個先來後到,就先從劉仁信說起,他今日說的那番話其實有三個意思,其他州自顧不暇,竇元亮瞞報災情,還有……」
他停頓片刻,盯著祁然勾了勾唇角,緩緩道:「湘州有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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