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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碑五載,不曾悔過當年。
老關捂著臉無聲哭泣。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能愛得如此坦然?
又憑什麼,讓他像個刻薄的傻子一般?
山河破碎,強敵入侵,憑什麼他們一個個地都去慷慨赴死,卻留下他一個人,無能無用,在這裡仰望著他們的愛情?
十
老關買了一輛大車,鋪滿了稻草,把那塊空白的石碑扛上了車。
二十年了,連他們的孩子都去了西京道,而他,卻還是窩窩囊囊,一事無成。
二十年前,朝廷三十萬大軍戰敗於西京道,遼人直逼帝都,朝廷無奈南遷,割地賠款,年年進貢。
他趕到北疆的時候,公主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說不清自己的感受,談不上恨她,或者恨無妄,他只是覺得無力,覺得自己幼稚不堪。
他是嫉妒他們之間的感情的,無妄那封酒醉之後的情書只有他一個人看見了,透過冰冷的石板,他能感受到無妄清冷的外表下對於承平的一腔熱忱,而承平獨自撫養孩子,對於往事,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芥蒂,從容得令人汗顏。
他陪了公主最後一程,公主醒來的時候,錯把他當成了無妄,露出了一絲笑,縱使憔悴不堪,依然美得動人心魄。
她說:「我不怪你。」
說不清為什麼,老關把那封情書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背到動情處,他自己眼淚淌了下來,公主含笑鬆了手,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老關嚎啕大哭。
老將軍把公主葬在了無名山丘上,回京的是一具棺槨和一套衣甲,這是她自己的意願。
戰事稍歇,老將軍帶著五歲的孩子回了京城,誰都沒提無妄的事,只有五歲的小孩臨走跟他說了一句:「我看見父親了,他去了前線,再也沒有回來,您能幫我找找他嗎?」
老關說好,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一定找到他。
可天地茫茫,白骨遍野,他到哪裡去找?
十一
西京道荒蕪一片,草木繁盛,大約是吸足了血肉,生得格外繁盛。
當年的小孩已經長大,繼承了父母的遺志,一桿長槍在手,如今早已是宣告遠播的年輕將領。
二十年前的界碑早已破碎,敵人的鐵騎踏過界碑,肆虐中原,帶來了不知多少戰火和死亡,年輕的將領野心勃勃,立志收復失地,重立界碑。
老關將那塊本該屬於無妄和尚的漢白玉石碑立在了斷碑旁,長刀鏗然出鞘。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關山沉溺往事二十載,今日出刀,為將軍戰!為中原天下戰!」
戰鼓如雷,鐵騎如龍,青年將軍的一桿旗幟在風裡獵獵昂揚,老關長刀在手,二十年前的江湖豪情化作一腔山河熱血,潑灑在中原人屈辱二十年的戰場之上!
煙雲蔽日,血海翻騰,這是人間地獄,也是人間至美。
老關記不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他只記得,自己的刀砍豁了口,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覺,他用腳踢,用頭撞,用牙咬,青年將軍滿臉是血,一桿長槍疾如閃電,中原將士們怒吼著,廝殺著,踩著戰友的屍體,踩著前人的白骨,他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殺死敵人!收復失地!
殺——
十二
這一戰驚天動地,將彪悍的遼人趕出了中原,雪白的石碑上濺滿了血肉,有些是自己的,也有些是敵人的。
但它毫髮無損。
關山身中數刀,扶著石碑盤膝而坐。
他口鼻之中儘是鮮血,可他卻笑得撕心裂肺。
「將軍,界碑已備好,請執筆刻字!」
關山廝聲道,眼前的青年將軍渾身浴血,宛如殺神,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