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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著一種十分傲慢的神氣,似乎他習慣於盯著人家瞧,並公開向他們挑戰,看他們是否敢作出什麼反應。
一個鐵路工人走進來,買了兩份包裝的三明治,然後拿著出去了。那大個兒仍然紋絲不動地坐在凳子上,好奇的眼光依然對著鏡子。布蘭森一邊故意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呷著咖啡,一邊強忍著不去看那面鏡子,但是他的注意力總是不斷地回到那面鏡子上。每一次他轉過去,都和那個人的目光相遇。
我得躲開這個小餐館,他打定主意。我到這裡來得太有規律了,也太長久了。如果你建立了一個從不打破的常規,追捕者就知道到哪裡去找你。他們只要順著你自己定下的路子東嗅西嗅,就會在這端或那端抓住你。打破了常規,他們就不再知道你究竟在哪裡了。
他們?他們是誰呢?當然指各種執法官員囉。那個體壯如牛、盯著他瞧的人可能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那是完全可能的。他可能是一個便衣警察,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逮捕他,但是希望能使內疚像酵母那樣發酵脹大,從而使他極度緊張不安,並以某種致命的方式把自己暴露出來。
哎,他可不打算暴露自己,不打算在他還保持頭腦完全清醒的時候暴露自己。警方已經發現了一堆人骨,他們完全可以自己去處理因此而產生的問題,但不會得到他的任何幫助。就他而言,他將溜之大吉‐‐因為生命是甜蜜的,即使思想上有著重大的負擔。而死亡是充滿著恐懼的,不管這死亡是多麼理所當然。
他讓沒有喝完的咖啡留在那裡,側著身子離開凳子,向門口走去。那個大個兒轉過身子,慢吞吞地站起來,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從他的姿態看來,他似乎是那種只是為了鬧著玩兒才讓他的獵物先走一步的人,一個專職的追捕者對過分容易的捕獲是不感興趣的。
如果他的打算是要使布蘭森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那樣逃跑,那麼這個打算並沒有成功。儘管在逃避法律的遊戲中,布蘭森是一個十足的外行,可他不是呆子。他的智商很高,他正在試著應付的是一個對下等社會的成員極為熟悉、而對他來說卻是十分陌生的局面。他願意學習,而且正慢慢地、卻是確實地在學習。剛才他在那個穿制服的警察面前表現出的一絲驚慌已經給了他一個教訓:不要太迅速或太公開地作出反應。對一個顯而易見的逃亡者是誰都要追捕的。
他打定了主意,正確的掩護策略是:當一個人感到十分不正常時應該表現得正常;當一個人作出越軌行為時應該堅定不移地裝成他是人類的一個無足輕重的部分。這樣做是十分困難的,如果他從未受過當演員的訓練。但是非得這樣做不可。
因此他在出去的時候,迫使自己同那個大個兒相互瞪了一眼。他來到車站,找到了自己乘坐的那列火車,然後登上最後面的一節車廂。他這樣做有一個優點:透過最後面的窗子,他可以裝著看報而注意車站的入口處。
他緊張地坐著,從報紙的頂端望出去,直到他看到那個大個兒登上更靠近前面一些的一節車廂裡。
那就是他,布蘭森,常坐的那節車廂,也就是康內利和法米洛現在或許就坐在那裡的那節車廂。
為什麼那個大個兒選中了那節車廂?這純粹是巧合呢,還是他把賭注下在被追捕人的眾所周知的習慣上?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麼當他發現布蘭森不在車廂裡時,他是很可能會採取某種行動的。會採取什麼行動呢?火車的汽笛聲響起來,火車稍微震動了一下,車輪向前滾動,速度逐漸加快,火車在軌道上發出鏗鏘的聲音,迅速地往前駛去。沒有跡象表示那大個兒下了車。顯然他仍在車上。如果他留在那裡不動,不在布蘭森的車站下車,那麼一切將萬事大吉。那一連串短促的事件將會證明:心懷鬼胎的人是對一隻迷途的貓都會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