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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曄……”
手腕處尖銳地一痛,百里婧驟然睜開了眼,感覺到冰冰涼涼的淚滑落在臉頰上。
夢境是騙不了人的,和疼痛的傷疤一樣,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不自禁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紅珊瑚珠還是纏得那麼緊,疼痛從極小的縫隙裡細細密密地鑽出來……
可這一抬手,她卻嚇了一跳,大紅色的喜服!垂眸看去,目之所及是紅色的喜被,紅色的鴛鴦帳,她翻了個身剛想坐起,卻正好對上一雙溫和的黑色眸子。
百里婧長到如今十六歲,見識過宮廷的詭詐,市井的勢利,甚至鹿臺山上的爭奪,卻從未見過如此與世無爭的眼眸,平靜得好似一汪無波的湖水。這汪湖水離她如此近,近到可以聽清他淺淺的呼吸聲。
“我……”她正要開口,忽地一襲紅色廣袖伸過來,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溫涼的指腹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輕柔,仿若珍寶般小心翼翼。
百里婧被他略略溫涼的手指一觸,不自覺冷得一顫,猛地撐著手臂坐起了身,這才發現她剛剛竟是睡在他的臂彎裡,男人散在枕上的長髮與她的黑髮有幾縷零亂地糾纏在一起,而兩人身上的喜服俱都完整。
她這一躲,男人抬起的左手便懸在了不高不低的空中,觸不到又收不回。百里婧後知後覺地朝他看去,見男人溫和的眼眸瞬間黯了幾分,他平靜地收回手,半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大紅色的喜服和喜被映得他蒼白的面容越發病態。
久病,失語,剋死了三位結髮妻子的鰥夫——
百里婧嫁給墨問,不過是因為他這個身份。可對墨問自己而言,新婚妻子如此嫌棄他,讓他怎能不難過?
可惜,他不能說話,難過也說不出。
百里婧頓時覺得愧疚,便主動開口問道:“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墨問偏頭看向她,唇邊又泛起淡淡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他雙臂撐著床板準備起身,無奈身子虛弱,動作顯得十分吃力。
百里婧忙探身去扶他,兩個人重又離得很近,他如墨的黑髮垂下來,輕擦過她的面頰,身上的酒氣已經淡去,鼻端只飄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藥香。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接著是丫頭的聲音:“婧公主,奴婢來替您梳洗。”
三五個丫頭推門而入,見喜榻上的兩人乾坐著,互相使了使眼色,笑容有點異常。其中一個丫頭上前來,看似恭敬地說道:“公主,奴婢幫您脫下嫁衣吧,昨夜怎的就和衣睡了?”
新婚之夜,新人的喜服完整,若是換做正常人,也許情有可原,可換做病弱的公子墨問,這好心好意的關切便是實質的嘲諷和挖苦了,且這丫頭從始至終都只對百里婧說話,完全忽視墨問的存在,顯然慣常如此。
百里婧不動聲色地從喜榻上站起來,那宮女以為她應允了,上前一步,手指剛觸到她的嫁衣,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宮女被狠狠一巴掌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漆木雕花的大屏風上,其餘的幾個丫頭嚇得忙跪倒在地。
百里婧一身火紅的嫁衣立在新房中,姿態居高臨下,眸子掃過地上跪著的丫頭,冷笑道:“相府的規矩本宮不懂,可是你們應該打聽打聽,本宮的眼裡從來容不得一粒沙子!從今天起,管好你們的嘴,管好你們的手,別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大興國尚武,司徒皇后便是將門出身,嫡公主百里婧一身好武藝,不久之前眾人才真正見識過她的瘋狂狠戾。如此看來,適才那一巴掌打得還算輕了,可丫頭的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唇邊染著鮮豔的血跡,她捂著臉頰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請公主饒命!”
此起彼伏的告饒聲,百里婧充耳不聞,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