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5 頁)
隊裡最讓人羨慕的兩家人,是副隊長程永華和三組社員韓仁清家。程永華有一個表叔,叫張國榮,在縣裡工業局工作,據說是工業局當科長。也就是說,張國榮是程永華的城裡親戚,而且是當官的,所以有人懷疑程永華家富,也有他表叔暗中接濟的原因,而程永華從不否認,遇到眾人的猜測,他只是微微的笑而不回答。只是大家都幾乎沒見過他的表叔來走過,或許人家當官的就不會下鄉來,很正常。另一家韓仁清也讓人羨慕,也是他有位市裡的親戚,是表弟,在雲津地區國營糖廠上班,還是一個生產班的班長。老一輩解放前就過世了,五十多歲的馮世明和秦仁清雖說隔了兩代,並沒有一代親二代疏,他倒不嫌棄鄉下的窮親戚,加之秦仁清常去雲津市裡看望他,他也經常下鄉來走耍。馮世明經常到白雁五隊來,不少社員都認識他,他見了誰也是姑媽伯孃三哥二弟的叫,於是全生產隊幾乎都成了他的後家,全社員都被他當成孃家人。大家之所以都和他親近,一方面是結識城裡人為榮,另一方面在農村,糖很稀奇,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隊上往往才按人頭分配,到手每人也就那麼一二兩。而他是糖廠的,如果誰家有點事,私下找他幫忙買三兩斤紅糖,他是能辦到的。
全隊近三百人中,原來只有程永安一人的成份是地主和反動派。程永安是位六十多歲的老頭,戴著眼鏡,是因為他祖上解放前有許多田,每年還僱人種田,而他本人還加入過國民黨,後來被劃為地主反動派的。另外還有前幾年在開會的時候,糊里糊塗的把一張印有“最高指示”的報紙撕來裹葉子菸抽,被人發現,打成現行反革命的二組的社員鍾德,以前每回開會的時候,和程永安一塊被押到現場批鬥。最近程永安腿腳風溼走不動了,鍾德得了腦癱動不得,加之大家對重複的批鬥厭倦,於是生產隊開會時幾乎就只學習語錄和唱歌了。
程永安是隊上唯一懂得風水、會做法事超度死人的人。前年,他已經把自己祖上私藏的兩本風水書《撼龍經》、《金鎖玉關》以及其他一些經書交出來,當作悔罪、改過自新表現,所有書被隊長當眾燒掉。大家在隊長的帶領下,都認為封建迷信在白雁五隊已經被徹底掃蕩,程永安也再不敢對人說自已懂風水,每每有人問起,他都說自己早忘了,還當面背頌說:“封建迷信要不得!”
可是,隊裡哪家修新房,擇屋基,還有人在夜裡,偷偷的去敲他的門,請他給指點,看日期。這個時候,他慢慢點上燈,起來,許久開門,仍然首先說:“我早就忘了,早就忘了。”
等人家再三請求後,他才勉強答應第二天假裝路過,可以去看看,然後望望門外有沒有人,然後再收下來人送的一封白糖的禮儀,來人千恩萬謝的悄悄離開。
隊上的人一般不和地主程永安公開來往,但是,主人公的小夥伴三三有個伯父,也就是秦祖寅的哥哥秦祖年,卻偏要和這位地主來往,秦祖年六十多歲,和妻子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育,五年前他妻子生病死去後,他就一個人過活,加上腿上有毛病,使不上力,沒在生產隊裡做活。他有自己的手藝,就是補鍋,綽號就叫“補鍋匠”。每逢趕集,他都早早的,一瘸一瘸的到五河場上,把鋁皮拿出來,把補鍋攤子擺好,生上煤炭火,拉著風槍,把各處收集來的鐵屑融化,每補一個鐵鍋洞,他收兩毛到五毛錢,每場都能有點兒收入,然後每月交十元給生產隊,生產隊按正常勞力給計算工分,分配糧食。附近周圍的社員們,誰家鍋爛了,有的就直接拿到他家裡,他一個人的生活,還自在富足。生產隊裡的事,他幾乎沒參與,生產隊裡批鬥大會,更從不參加,一個人無聊沒事的時候,偏要頑冥不化地找程永安閒聊,兩人一邊抽著煙,一邊說解放前的事,或乾脆就是坐在一起,什麼話也沒有,也默默的抽菸打發時間,韓開國三番五次要他和程永安保持距離,不要站錯了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