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舉世皆敵(三)(第3/3 頁)
記得各自都在為決戰六道惡滅準備,簡單說了幾句,即便是各自領了最兇險的任務,他們潛意識裡都還是覺得對方能回來,那一戰不會是彼此的終點。
但以為是短暫分離,後會有期。怎就成了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了呢?
怎麼就……再也見不到了呢?
“我才剛認的大哥啊……”
應飛揚有好多想說的,卻又無人可再說,只覺的心中有一口氣總提不上來,不上不下,胸中苦悶難舒,禁不住縱聲長嘯。嘯聲沖天決雲,如劍剖上霄空,外圍依舊大雨如注,但周遭風雨卻為之分割。
他嘯停了風雨。
一聲嘯罷,風雨又回,終究是什麼都無法改變。
只有應飛揚仍在雨中,遠天的電光明滅,將他沉鬱的眼眸映得決絕,他用壓抑到極致顯得平靜的嗓音,對沐小眉道:“小眉,幫忙,送我去崑崙,現在出發,越快越好!”
-=
應飛揚走得很急,但依舊沒有忘記與明燁告別。
他幫過明燁,明燁也救過他,在他看來,明燁已是他的朋友,他不想再有分別即是永別的遺憾。
而明燁對此倒是平淡,他是一個極為彆扭的人,在長安最骯髒賊窟里長大的他,年紀輕輕就見慣世情冷暖,環境造就下的他,不希望和任何人有牽纏。
對他來說,仇恨必須報,有仇不報會被視作懦弱好欺,好欺負的人就會一直被欺負,欺負到死。
恩情也必須還,人情債,人情債,領了人情受了債,欠債不還,便是息加利利滾息,加到最後只能用命來填。
所以他有一套自己標準,加倍報恩,也加倍報仇,恩盡仇還後,他就會在心中為自己“銷賬”,視作已彼此不欠,然後縮回自己的圈子裡,再無牽扯。
再次救了應飛揚後,在他心中已經對應飛揚“銷了賬”,但眼下,他卻還有另一筆賬要還補。
“他多泡了七天,你少泡了七天,要補上啊。”祝兵奇在屋內,瞥了一眼那應飛揚走後,又換了一遭“鉛水”的浴盆道。
“嗯。”明燁木然點頭,隨後抓起床頭一把尖刀。
床頭之上為什麼會有一把尖刀?
明燁很快便給出瞭解答,只見他口中叼刀,脫下身上道袍,瘦骨嶙峋的身上竟虯結密佈無數傷痕,暗沉結疤的是舊創,扭曲翻紅的是新傷,傷上疊著傷,好似被凌遲到半死,吊上口氣等肉長實,然後再拉出去凌遲,如此反覆十數次。
祝兵奇說完,不再看他,轉身便又冒雨出屋。
而明燁將道服疊好,壓在枕下,便反手一刀,在身上劃出見骨之傷,隨後第二刀,第三刀……第無數刀。
明燁只蹙著眉,一聲不吭,好似身體全然不是他的一般,直至鮮血淋漓,道道傷口分筋斷骨,全身再無一塊好肉。
明燁才掙扎著爬入浴盆。
“嘶……”千刀萬剮都未出聲,直到泡入浴盆的“鉛水”中,明燁才發出一絲痛楚的吐息聲。
厚重的“鉛水”從他傷口灌入,浸透他的筋膜骨骼。傳說有水銀灌頂的酷刑,是將人埋入土中,天頂割開一個口子,以水銀灌入,水銀會流遍全身,將皮與肉墜開,最後人會吃不住痛,掙出土來,只留下一張皮在土裡。明燁此時所經受的,是否就類似於水銀灌頂?
這是連應飛揚都忍不住要跳起來的劇痛,但明燁卻十指緊緊扣住浴盆邊緣,始終把自己壓在浴盆內。
是他不覺得痛?還是早已習慣了痛?
不知道,能知道的只有在“鉛水”中,他一身新劃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快癒合。因癒合的太快,一些鉛水未來得及被癒合的傷口擠出,就被包裹在了創傷內,好似為他的骨骼經絡渡上了一層金屬色澤……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