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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話,秦伶忠內心最先產生的感想是疑問號。儘管養殖業的確是農村的常見致富手段,但他沒聽說也沒想像過蘇實真會做這個。那個蘇實真,竟然會披上群青色的雨布,套著靴子,若無其事地談論著如何將豬的糞便變成腐熟的肥料。
「我也就是小時候看大人做,幫忙打打下手而已。」她淡淡地說。
秦伶忠被安頓去和蘇飛宇一起住。牆壁上貼了許多金燦燦的獎狀,他幫忙檢查了假期作業,又解答了好幾道困擾小學生已久的題目。蘇飛宇拿起奧數教材,興奮不已地說:「要是沒有你,那我肯定就得一直空著了。媽媽不知道做,蘇實真又不會講題。」
「這是你自學的?」秦伶忠百無聊賴地翻著書。
「不是。我進了奧數班,只有班上前五才能進。」蘇飛宇如實回答,捧著臉說,「你呢,你讀書的時候肯定也進了吧?」
「不記得了啊。太久了。」答覆很坦誠。不過,比起這個,他還有更想知道的事,「蘇實真經常帶男朋友回來?」
蘇飛宇搖頭又點頭:「很多是自己跑來的。說要來你們家借個地方洗車啦、到你們家菜園子裡借點大蔥啦,結果其實都是來看蘇實真的。」
秦伶忠覺得有點好笑。
蘇飛宇又說:「你跟蘇實真在一個地方上班嗎?我也想去大城市上班。上班是什麼感覺啊?你都幹些什麼?」
「不算一個地方吧,沒什麼感覺。」秦伶忠想著,並沒有因為蘇飛宇是小孩而敷衍他,「不幹什麼。只是讓同事和領導分不清是我在做決定還是我爸在做決定。」
蘇飛宇睜大眼睛聽著,不知不覺地笑起來。他笑起來居然和蘇實真有些像,明明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我沒有爸爸。」他說,「以後你就叫我秀秀吧。我媽媽說,很熟的人才可以叫小名。現在我們已經很熟了。」
時間漸漸過了零點,他們當地人似乎都習慣早睡。開啟窗戶,放眼望去,雨還在繼續下,到處是平原,卻看不到什麼亮起的燈。
蘇飛宇從被子裡鑽出頭來,迷迷糊糊地說:「蘇實真去替金叔的班了,要早上才回來。」
「……她一個人?」他有些不相信。
「嗯。」外邊很冷,蘇飛宇又縮回去。
翻來覆去,秦伶忠也睡不著。他起身,意外發覺外邊門沒上鎖,也不知道該說是民風剽悍,還是普通的心大。撐著傘轉了圈,運輸肯定需要車輛,他沿著能通車的路往上走,腳下泥濘不堪,特殊的氣味漂浮在空氣中,不久就看到微弱的燈光。
預產期的母豬被單獨關在一處,蘇實真不修邊幅,坐在行軍床上打盹。溫暖的燈光映照著,金髮被綁到頭頂,全身式的圍裙上還寫著食品加工廠的文字廣告。「欣欣餅乾」。「欣欣餅乾」是什麼?秦伶忠撐著傘,無數雨絲向下墜落,他注視著她。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實真睜開眼,打了個呵欠,回頭時看到秦伶忠。她僅僅怔了片刻,繼而招手讓他過去。
他在行軍床的另一側坐下,收傘時,她伸出手,抓起他的連衣帽,惡作劇般替他戴上。他輕聲地抱怨,她則被他不情願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透過婆娑的重影,他雙手按住她臉頰,視線來回盤桓。她並不掙扎,笑著看向他,幾乎令人產生溫情脈脈的錯覺。他們已經不是情侶了。他把手抽回去。
維持戀人關係的那幾年,他希望見證和掌握她的個性,藉此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這種感情近似怪癖,與愛無關。秦伶忠喜歡複雜的事物,並沉迷於處理它們。可是,不偏不倚,蘇實真複雜到超凡脫俗,並且最熱衷的就是難倒他。
雨仍然下著,就連動物也入睡。老式燈泡的光像迸濺得到處都是。秦伶忠忽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和蘇實真曾經參加過最時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