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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深夜,郵輪上的露天酒吧客人稀少,漸漸,只剩下他們兩位,周圍十分安靜,再靜一些,除了呼吸,還能聽見一點海浪捲起的聲音,極微弱。
放的音樂很舒緩,鼓點低沉,唱片裡的女聲繞在耳朵裡,和濕熱的海風一起吹過來,五感愈發混亂。
那歌聲變成明明滅滅的燭火,點燒著面板,殷姚徹底醉了,連眨眼的速度都很慢。
明天一早,輪船就靠岸了。
「能送我回房間嗎?」他問。
「你想回去嗎。」政遲說。
殷姚的鼻息裡只有些甜酒香味,和菸草混雜在一起,帶著男人身上沉澱久了的藥氣,細聞覺得苦澀。
能感覺到有曖昧的手貼過來,撫上自己的脖子,殷姚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揚起頭,任由那指腹輕輕推動喉結上殷紅的凸起。
很少有人會觸碰他這個地方。
紅痣不偏不倚地長在喉結中央,像沒擦乾淨的血點兒似的。
頂得他有些難受,歪了歪頭,躲開男人的手指,「……政先生。」
「嗯。」
殷姚側過臉,好奇地問。
「我們這次碰面,不是偶遇吧。」
政遲最終還是沒讓他把那一盅喝乾淨。
是心軟,也不是心軟,主要大夥心裡不安生,好好一桌席面,這大晚上從酒場鬧到醫院,多嚇人呢。
殷姚第三杯的時候,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眾人瞧著差不多也可以了,不管是哪一邊,都需要個臺階,於是大夥都哄上來,好言好語地勸。
「有什麼矛盾不能回去好好說麼,看小姚這臉都紅了……是不是發燒了?」
沈豐年也急,「快快快扶車上去,找個冰的敷一敷。」
有人找到時機,咂著嘴問,「這也到點兒了,要不……咱就散了?再一會兒我老婆該來電話了。」
殷姚昏昏沉沉,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夢到了五年前。
他和政遲在遊輪上偶遇,喝了很多酒,但不是政遲灌的,是他自己逞能,非要喝那麼多。
因為差了十來歲,剛認識那會兒,政遲總把他當孩子看,他卻急著證明自己。
喝到最後……怎麼看,都是自己撲上去的。
感覺有人抱著他,身上傳來熟悉的菸草氣息,和夢裡一樣混著藥味兒,殷姚半醉半清明地醒過來,看見政遲居高臨下,斂眼看他,像看一隻腳邊萎靡的貓。
殷姚意識不清,「我在哪兒……」
不愧是上了年頭的老窖,酒勁上來能把人魂都抽出來。
殷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酒瘋,但喝多了人委屈容易掩不住,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
政遲在,應該不會讓他在人前太失態。
只模模糊糊地,聽見政遲在耳朵邊說話。
「脾氣越來越大了。」
又聽見語氣中沉濃難掩的嘲諷。
「和以前,真是一模一樣。」
……
……
「我不是他!」殷姚哭著喊,「政遲你是不是瘋了!」
擦掉殷姚的眼淚,政遲問他,為什麼那麼做。
為什麼得寸進尺,一再挑釁。
殷姚想解釋,說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只是想不起來了,他不會那麼做的,因為是你重視的東西。
殷姚的話前後矛盾,沒有任何邏輯可言,政遲知道他一貫是會裝的,明明心裡恨死了越遙,為了討好,也能賤到主動去打理那些花。
「我真的想不起來!我喝多了,好暈,求求你你放開我好不好,今天不要,我難受。」
胃裡痛,頭也痛,天旋地轉,混在自己的眼淚裡,快要淹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