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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了門窗。該紅的紅,該綠的綠,一絲不苟。她親自給正上中學的莊坦fèng補、做飯,與姑爸和顏悅色地相處,連莊老太爺也真切地感到如今的兒媳有幾分可愛之處。司猗紋認真地過著日子,並且在這裡認真接待了一位來自天津的客人‐‐齊小姐。
齊小姐是專程來給司猗紋送莊紹儉骨灰的。
司猗紋把這位小姐思想了幾十年,原來這是一位和她的想像相差甚遠的中年女人。她身體纖巧,容貌卻非常一般。上身穿一件半新的列寧服,腳上只是一雙偏帶黑布鞋。這種事實和想像間的巨大差異使司猗紋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失望。
她們面對面地站在司猗紋的院門口。客人說明瞭來意,司猗紋將身子側向一邊讓客人進了院。
她們無言地對坐在正房,一隻烏木骨灰盒放在兩人中間。那是莊紹儉骨灰的一半,齊小姐特意送給司猗紋的,另一半她留給了自己。
司猗紋並沒有過分留意那半盒骨灰,使她大動心思的是莊紹儉為什麼能和這個女人如漆如膠的一輩子,甚至最終死在她的懷裡。她竭力尋找著搜尋著這位客人身上那獨特的動人之處,那可能引人愛戀的點點滴滴。她以女人特有的銳利眼神兒探視著客人的全部,那客人只是端坐著,眉間帶出幽遠的真正的哀傷。她那不卑不亢不驚不慌的神情使司猗紋無法對她發洩她多少年來就想發洩的一切,就連起碼的旁敲側擊她居然也想不出了。她站起來本想給她倒一杯白開水的,結果她卻給她沏了一杯茶,還動用了當今很少動用的細瓷蓋碗和剛上市的新毛尖。當她發現一個沏茶的全過程就在她手下不知不覺地完成了,她卻又不甘心將茶奉送到客人眼前了。她故意把茶碗擺在離客人較遠的桌角,暗想,若要端茶你必得欠身。欠身,大凡是人的一個卑微的態勢,雖然這卑微不會使誰傷筋動骨,但那畢竟是你卑於他人的一個瞬間。司猗紋要的就是這個由她製造的他人卑於自己的瞬間。
客人沒有留意司猗紋的小計,她做了欠身還點頭表示感謝,然後端過蓋碗從容地喝起茶來。一小碗毛尖喝到適當程度她就告辭了,一切恰如其分。
在司猗紋的想像中,假如有一天她能和剛才這位來人見面,那一定是個很難消磨又極有&ldo;嚼頭&rdo;的時刻,她甚至為這時刻假擬了許多消磨的方式醞釀了許多種神情、談吐、舉止和言辭。她不準備跟她唇槍舌劍,像兩個家庭婦女那樣你來我往,她只給自己設計了一些不動聲色卻有實際內容的句子。在這些句子中,司猗紋不僅要體現出她對她的諷刺和挖苦,還要顯示出自己的氣度和修養,讓對方從這氣度和修養中或許還感覺到一小點寬宏。但是她們的碰面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開始,平平淡淡地結束了,她還意外地給她泡了近年來連她本人也一向認作上品的新毛尖。
她相信這茶絕非意味著她對來客那一生恩怨的結束,也不是因了一個男人生命的結束,給兩個女人之間帶來的那種相互珍重之情。是什麼?就是一杯茶。當司猗紋送走客人又不甘心地久久望著她的背影時,才忽然覺出她為她泡茶的大可不必。現在好像不是她送走了那客人,而是那客人丟下了她。
那位穿列寧服的客人給了司猗紋一種說不清的吸引力,她所以吸引司猗紋,是因為司猗紋終究沒能瞭解她。
漂亮女人被男人愛上容易理解,那愛裡因了漂亮的存在反而會出現愛的若即若離;不漂亮的女人被男人愛上也不難理解,她想必是具備著漂亮所打不倒的魅力。於是愛的永恆在他們之間升起了他們如漆如膠了。吸引司猗紋的不是那女人,而是這愛的魅力。
司猗紋送走客人,把骨灰盒抱回自己的臥房。夜深人靜時她把它開啟,對這一小堆青灰色的渣滓做了一陣好奇的觀望後,她便伸手扒拉著它們開始翻找察看。她的手勢隨便,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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