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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把這錢省下來。另一方面,
如果他把這少年乾脆打發回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這樣做或許會給人不
好的印象,人家會說閒話,謠言會產生:巴爾迪尼不守信用,巴爾迪尼不接受訂
貨,巴爾迪尼無力付款……這些話不好,的確不好,因為它們可能使店裡賣不出
好價錢。明智一點的做法是把這些無用的山羊皮收下。不能讓人過早地知道吉賽
佩·巴爾迪尼已經改變了自己的生活道路。
“進來!”
他讓這少年進屋。他們走到店鋪那一邊,巴爾迪尼手拿燭臺在前,格雷諾耶
帶著皮革在後。這是格雷諾耶第一次走進一家化妝品商店,在這兒氣味不是附屬
的東西,而是人們關注的中心。他當然認得城裡的所有化妝品和藥材店,許多個
夜晚他都站在櫥窗前,把鼻子擠到門縫裡。他能識別在商店出售的全部化妝品的
香味,他已經在心裡從這些香味構想出最美妙的香水。這裡並沒有什麼新的玩藝
兒在等待他。但是格雷諾耶像個有音樂才能的兒童熱切希望能在附近觀看一個樂
隊,或者像在教堂裡爬到廊臺上去看管風琴的手鍵盤那樣,也熱切希望能從裡面
參觀一家化妝品店,他一聽說要給巴爾迪尼送皮革,就爭取自己能做這差事。
現在他站在巴爾迪尼的店鋪裡,就在巴黎的這個地方,在狹小空間裡聚集了
大量專門的香味。在一閃而過的燭光中他沒看到許多東西,只看見擺著天平的賬
房間的影子,水池上的兩隻鴛鴦,一張供顧客坐的沙發,牆上暗黑的貨架,黃銅
器械短暫的閃光,玻璃杯和缽子上的白色標籤。他聞不到他從馬路來時聞到的氣
味。但是他立即覺察到佔據這些房間的嚴肅,他差點兒說是神聖的嚴肅,倘若“神
聖”這個詞對於格雷諾耶還有某種含義的話;他覺察到冷靜的認真,手藝人的客
觀,乾巴巴的生意經,它們都貼在每件傢俱、每件器械、大圓木桶、瓶子和罐子
上。他走在巴爾迪尼後面,即跟著巴爾迪尼的影子——因為巴爾迪尼不願費勁給
他照路——他心裡油然升起這樣的念頭:他屬於這兒,不屬於其他地方,他要呆
在這兒,他要從這兒徹底改造世界。
這個念頭當然是荒唐的、非分的。對於一個自己跑來的出身可疑的製革夥計
來說,在沒有關係或者保護,沒有最起碼的等級地位的情況下,沒有任何東西,
而且現實中根本沒有任何東西使他可以有如此的奢望:在巴黎最有聲望的香料制
品商店找到一份工作;更何況正如我們所J解的,恰好是在這家商店已經決定關
閉之時。但是,格雷諾耶的非分念頭表現出來的不僅是個希望。而且是個信心。
他知道,他只須再離開這家店,到格里馬那裡去拿衣物,然後就不再離開了。這
目標使他血液沸騰。多年來他一直默默無聲,與外界隔絕,等待時機。如今不論
情況順利與否,他反正是跳下來了,毫無指望。正因為如此,他這次的信心才這
麼大。
他們兩人穿過店堂,巴爾迪尼開啟面向河一側的後廳,這個廳部分用作倉庫,
部分作為工場和實驗室,煮肥皂、攪拌香脂、在大膜玻璃瓶中調製香水,都在這
兒進行。巴爾迪尼指著窗前的一張大桌說道:“東西就放在那兒!”
格雷諾耶從巴爾迪尼的影子裡走出來,把皮子放到桌子上,然後迅速地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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