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第1/2 頁)
她混進裡邊不扎眼。
就是這身衣服紅得騷包,妨礙了她路人演技的發揮,像是逃婚投河的大戶人家小娘子。
般弱脫了最外層最沉的金線紅緞鳳凰裙,在河邊守株待兔,蹲到了一個偷跑進來想要發財的倒黴鬼,一頓悶棍招呼,人歇菜了,她扒了衣服跟發冠就溜。
渾然不知另一邊因為她的「投河自盡」而瘋了。
從白天到黑夜,在護城河裡打撈的工作就沒停止過,從先前的三百多號人增加到了七百多號人,密密麻麻的一紮,氣氛凝重又一觸而發。
大臣們的心更像是下到了油鍋裡,煎著熬著炸著燉著,椅子也不敢坐,全站著,雙腿站到發麻。
陛下的屁股都沒沾到地兒,誰敢坐?
燕弱衣沒有換下濕透的軟甲和內襯,發梢滴滴答答淌著水兒,滿臉陰寒,「燕恨水,朕再問你最後一遍,人呢?這齣戲是不是你們串通好的?」
護城河邊躺了一堆屍體,他逐個仔細辨認了,沒有她的臉。
燕弱衣一方面感到絕望,另一方面又不由得慶幸。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沒有見著她的屍體,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活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著?
燕弱衣寧願承受被欺騙的羞辱,也不想面對她自盡的事實。
「是啊,串通好的,她沒事,在河裡遊著呢,等她遊累了就浮上來了。」
燕恨水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無論問了什麼,始終擺出一副「老子快要昇天了能不能別煩老子」的欠揍表情。
「說出她的下落,朕免你一死。」
燕恨水「喲」了一聲,「咱們燕家倒出了個痴情種了,她活著你選別人,死了你又惦記著,可真行。」
燕弱衣緊抿唇線。
「你明明。明明知道——朕為什麼會選宮女。」
那種情況下,他只能選元巧兒。
於公,眾口鑠金,身為國君,必定要給朝臣們一個交代,他要是枉顧她叛變投敵的事實,一昧縱容寵愛她,日後如何統御萬民?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無視民心,做了美色誤國的昏君,眾目睽睽之下選了她,那浩大的輿論聲勢也足以壓垮她。
於私,燕弱衣跟這位小皇叔交手過數回,後者不按牌理出牌,慣會出爾反爾,難保他這個試探只是想戲弄他,選中的人反而會死。
因為般弱這事,他突襲得十分匆忙,周圍準備不足,只讓人換了叛軍的衣裳,混進密道人群中,等著時機一到,將皇后保下來。
他恨她騙他,恨她投敵,更恨她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喜新厭舊,燕恨水這個瘋癲顛的病秧子能給她什麼?
權勢?財富?美色?還是溫柔?
他除了不夠溫柔,哪點比他差了?
但思考這些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做下決定那一刻,燕弱衣預想過她的情緒,震驚、諷刺、失落,他想過她會對他很失望,但唯獨沒考慮過她會絕望,絕望到要與他恩斷義絕,跳進那冰冷的護城河裡。
燕氏皇族開國千年,護城河建了毀,毀了又建,多少副屍身沉進了那不見天日的黑暗裡,壘砌成皇權的骨。他是個君王,手握生殺權柄的君王,多少人的生命在他眼裡如同過眼雲煙,當皇權不穩,前路崩塌,他想他會毫不猶豫犧牲某些人,鋪成腳下可以繼續前行的路。
當被翻紅浪之際,她摟著他脖子喊出那聲信哥兒,他敏感多疑性子發作,整整焦慮了兩年。
後來燕弱衣又想,算了,不愛就不愛,他找一個更愛他的姑娘。
即使這樣,燕弱衣也沒想過要她去死。
他要她妒忌,要她失落,要她為錯過自己而悔恨終身。他要成為她心口上最鮮血淋漓的一道疤,餘生都痊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