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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柏行沒有應聲,步伐逐漸緩了下來,視線停留在窗邊那個比人高的天文望遠鏡上。
「這個是我去年生日,我爸送的生日禮物,可以看到月球表面呢。」趙源君扭過頭,好奇道,「你也喜歡看星空嗎?我還以為就我一個天文迷!」
多麼諷刺啊,多麼諷刺啊。
少年的自信心幾乎在那一瞬間被擊中潰敗,那懸吊在半空中的細線終於崩盤,他終於完全意識到童年時趙始建留下的那句「為了你的未來」是怎樣一個推諉的藉口,他是怎樣一個人。
原來他真的是一個私生子。
後來呢。
後來趙柏行回到了鄉鎮上的普通免費高中念書,依舊是全寄宿學校。
趙始建給了他不少錢,何桂蘭沒有再管過他,上學時就在學校,寒暑假他就去找零工打,給自己掙點生活費。
就這樣,無人問津的野草用他那雙瘦削皸裂的手考上了全國第一學府。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趙始建給他來了電話,順便來了個好訊息,他的「弟弟」申請上了一所很好的美國高中 。
「真是雙喜臨門啊!」趙始建說。
趙柏行依然是沉默的。
那時的他真的話很少,青春期的沉鬱和寡言不斷積澱著,也為後續走向自我毀滅的行徑埋下了種子。
他如願去了最高學府,度過了還算愉快的四年。
畢業後去了一家金融機構,一路還算順利,升職加薪,遇到了不少友善的人,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人生和故事,加上需要見客戶的原因,他的話逐漸多了起來,人比高中畢業時那個沉默的男生健談許多。
只是後來無意間發現,原來自己得到的職位和善待,都是趙始建在後打過的招呼。
趙柏行說到這裡時語氣輕描淡寫,「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就離開了。」
「然後呢,就回了冷度鎮?」
「嗯哼。」
那時候何桂蘭早已因為生產齊小明難產死了,只留下與自己沒什麼關係的齊小明和那個癱瘓的男人,趙柏行也就沒有回去,索性從頭學起,到鎮子上租了個店面修車,接點簡單活。
鎮子上關於私生子的風言風語因為他的回來甚囂塵上,此時的趙柏行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懵懂怯懦的孩子。
他臉皮厚,無所謂,碰上別人當著他的面說起,他還要點上一支煙,饒有興致地湊上前聽一嘴。
被議論、被冷眼、被嫌惡……這些對趙柏行都顯得不痛不癢,他總是沒臉沒皮地扯著嘴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喪樣。
從前意氣風發的省狀元、第一學府優秀學子,至此成了自暴自棄的「爛命一條」。
有時碰上人來說媒,他便掄著髒扳手,懶懶散散地笑著,連身子都懶得起,眯著眼自嘲,「知道我是私生子還給我介紹姑娘啊?哪有您這樣把人往火坑裡推的?」
他看起來混不吝又沒心沒肺,有時幾天都懶得刮鬍子,就叼著煙穿人字拖走在小鎮街頭,邋遢的模樣渾然融入了這個偏遠一隅。
人們都覺得他已經完全是這兒平凡人中的一員了,可他的骨子裡又隱隱藏著瘋狂的沉鬱的因素。
譬如在那個無人問津的午後,趙柏行抽了根煙,在劣質尼古丁和焦油迴圈過肺後,倏然覺得生活索然無味。
於是他走向了離店鋪不遠的,唯一一條通往鎮子的鐵軌。
「然後呢……」
時悅的呼吸都屏住了,回憶中的趙柏行太苦,她在震驚和錯愕中再次紅了眼眶,甚至忘了自己還要給他擺臉色這件事。
此時趙柏行正跪坐在床下,屈起高貴的西褲和皮鞋,高大男人身軀俯下,目光深情地看著時悅的腳,似忠僕捧著神祇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