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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那天不僅替同事捱了刀,還救了一對來看病的母女。
那對母女後來多次輾轉想透過院方聯絡到嘉勉,想見見倪醫生的女兒,嘉勉始終沒肯會面,稍微長了幾歲後,嘉勉也漸漸從傷痛裡淡漠了些,因為她知道,那天無論怎麼選,爸爸都不可能做逃兵的。
可是她不願意見被爸爸救下的人,爸爸在那樣的情形裡可能沒法選,但是嘉勉有的選,她作為受害者家屬,一個再平凡渺小的孩子。對於在那場災難裡有幸活下來的,直接舉刀的,那些人,選擇不聽不見不諒解。
十三歲的嘉勉最後一次見周軫,就是在父親的葬禮上。
他次日就要出國了,走之前,特地來弔唁了倪醫生。代替他父親的名義。
去前,他蹲在嘉勉跟前,看她一身素孝,眼睛熬得紅通通的,收起平日的頑劣囂張氣焰,再不取笑嘉勉了,但於她,他們都是身外人。
別無他法,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周軫也許就是看在嘉勭的面子上,才過分關懷她這個小孩子,小妹妹,「嘉勉,好好吃飯,聽到了嘛?」
那日靈堂上的紙都快燒完了,嘉勭要帶嘉勉先回去,這裡由叔叔善後就行了。
一對男女姍姍來遲,嘉勉還是由嬸嬸提醒,才認出了母親,她嫡嫡親親的媽媽。
彼時,母女倆已經六年沒見了。
叔叔給她去了郵件及電話,好幾發,才聯絡到了人。
母親叫季漁,嘉勉還記得,爸爸喊媽媽,小漁。
她穿著一件黑底紅花的長裙,頭髮散著,波浪的幅度看得出來是新做的,鬈髮紅唇的樣子,絲毫沒有來弔唁的自覺,尤其對方還是她的前夫。
他們有個共同的女兒。
嘉勉木木地站在那,叔叔嬸嬸都要她喊人,喊她的媽媽,而她冷漠的眉眼,甚至是憎恨的,憎恨她身上的紅。
那個隨季漁一道來的男人,站出來替她們母女解圍,他正經嚴肅的口吻與倪少陵說,季漁輾轉出差幾處,回新加坡後又臨時接到您這邊的訊息,才下飛機,匆匆奔赴過來,甚至來不及換衣裳。
說這話時,梁齊眾刻意瞧一眼嘉勉。
很明顯,他在替季漁辯白,更像是維護。
於是,嘉勉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和媽媽有些關係。
然而,他與季漁各自出帛金。
於他而言,是他梁先生的教養與世故。
嘉勉認真看著他帛金信封上的名字,沒有接,甚至不需要經過叔叔的同意,她表示拒絕,拒絕這份人道主義的關懷。
後來在x成再遇到他,他是季漁的座上賓。偶然的緣故,梁齊眾與嘉勉聊起人死後為什麼要辦身後事。
逝者安息自不必說,
最重要的一點,生者別忘了生,哪怕在葬禮上。活著就得周旋人情世故,很殘酷吧,
人本來就得疲於奔命,否則,就只剩下死亡。
夢裡,嘉勉夢到了死亡。
一切在原地建造,又在原地摧毀、倒塌。
而站在灰燼濃煙那頭的人,徐徐從障霧裡走過來,他拿手趕一趕灰燼,厭惡的情緒,烏雲密雨般地湧現出來,
「倪嘉勉,你死定了。」
三日後,嘉勭難得有半天的調休時間,趁工夫回了市裡父母那頭,得知了嘉勉不日後要搬出去住。
沈美賢關照嘉勭兩樁事:幫看房子還有陪嘉勉去買車子。
倪嘉勭素日裡最煩這些雜務事,他在桐城的房子還是周軫給找的呢,他哪有工夫去周旋這些。
倒是周軫。有個公子哥的朋友,唯一的好處就是痛快。
倪嘉勭他們幾個從來預設周家老二買單的國際慣例。
周軫也戲言過,他媽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