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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沒有什麼反應。她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甜點,平滑的奶油表面留下了兩個圓圓的小洞。
凌羽在上高中之前的暑假裡,就已經見過江予言。
他中考也是靠藝體進了寧城重點高中,畫室距離凌羽姑父家的燒烤店並不遠。
畫室老闆有姑父的手機號,裡面的學生經常會訂一些啤酒串串之類的食物,有時候點了餐,凌羽便會騎著電動車上門送貨。
畫室在三樓,沒有電梯,走廊上貼滿了歷屆中高考美術狀元的優秀作品,門口堆放著破舊的畫板和水粉桶。
凌羽每次敲開門,都要等很長時間,因為裡面同齡的男孩女孩兒的喧鬧聲能蓋過一切,他們好像每時每刻都很快樂。
有個男孩兒經常來開門,個子很高,和畫室裡其他打鬧的少年們相比,笑起來很含蓄,還會彎腰接過她手中的沉重的袋子。
這些人也曾點過成箱的啤酒,凌羽將箱子放到電動車的腳踏板上,剛剛在樓下停住,三樓就有人拉開窗戶喊住她,讓她先不要動。
凌羽便不動,只仰起臉來瞧。
他穿著袖口帶一圈藍邊的白色短袖,很夏天的顏色,從灰撲撲的樓道視窗裡一格一格的往下移動,最後快步走到她面前,說啤酒他來搬就好。
凌羽說再來一箱她也能搬得動,他就跟在她後面,說是嗎,你這麼厲害。
天太熱了,樓道里也熱,凌羽的耳後一片滾燙。
凌羽主動問他叫什麼。
他指了指牆壁上的一幅水粉畫,右下角有日期,還有署名——
江予言。這是他的作品。
後來凌羽在高中開學第一天的班裡,從一堆背影中精準認出他來。
她什麼也沒說過,只是週末趁著姑父的燒烤店還沒上客,會去畫室找他。
去的次數多了,她往門口一站,裡面的人就開始起鬨。
於朔和江予言在同一個畫室,每次凌羽一來,他的表情就很奇怪,會趁江予言沒看到她的時候故意大聲問他話:「來找你的那女的是誰啊?」
「同班同學。」江予言回答得言簡意賅。
「一個班同學也不能那個眼神,瞅你的時候直勾勾的。」
凌羽背對著江予言,看不到他臉上什麼表情。
「司倩語說她在追你,和我說這個事情的時候都氣哭了,兄弟你不會就這麼被拿下了吧?」
「別說了,」江予言聳了一下肩,「我已經很煩了。」
聽他說完,於朔轉身朝凌羽露出挑釁的神情。
江予言似乎有所察覺,轉頭就看到了她。他下意識地垂眼,又抬手摸了摸鼻子,對於朔說:「我先出去一下。」
江予言、司倩語和於朔他們三人之間有種奇異的微妙關係,凌羽在這兒一點上看得比江予言明白。於朔對她的敵意其實不是無緣無故,他除了有同江予言的友情之外,還藏有不為人道的私心,他在承擔、包容以及反射著另外一個女孩兒的情緒。
江予言是個不太想惹麻煩的人,心又軟,很多事情趨於被動。但凌羽有時又喜歡和他在一起時,喜歡對方那種溫吞柔和。說不上什麼緣由,凌羽自己也覺得很納悶。
她偶爾也會為他寫一些日記,記錄聊天的內容和一起散步時的心情。後來這本日記又成了摘抄本,週末幫姑父姑媽看店時,她往上面摘抄了大段大段的《包法利夫人》。
「她愛海只愛海的驚濤駭浪,愛青草僅僅愛青草遍生於廢墟之間。她必須從事物得到某種好處;凡不能直接有助於她的感情發洩的,她就看成無用之物,棄置不顧,——正因為天性多感,遠在藝術愛好之上,她尋找的是情緒,並非風景。」本段源自《包法利夫人》 (法)福樓拜著 李健吾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