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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迴天的苻堅棄了雲母車,在近衛羽林軍的護持下躍上馬匹,夾在亂軍中奔逃,竇沖等人帶了手下骨幹騎士,一路拼搏殺出時,已與苻堅失散。
竇沖嘆道:&ldo;我從淝水過來,直至淮水南北,一直留心尋找天王,幾次遭遇晉軍,手下精兵,已是越打越少。如果天王再找不著,我打算先投西路的慕容垂那裡去。我們八十七萬大軍前來,似乎只他一路完好撤了出來,有三萬兵馬。我估量著天王若是脫險,大約也會過去。慕容垂這老狐狸,還當真是老當益壯。只不知,哎……&rdo;
竇沖沒說完,楊定卻已明瞭他的顧忌。
慕容垂是慕容沖的叔父,本是燕國的吳王,最是驍勇善戰,因為功高震主,終被燕帝慕容煒猜忌,被迫投奔了苻秦;若非如此,燕國大約也沒這麼容易便被秦國攻破。不過,他的血液裡,流著燕皇室的血脈,只怕終非池中之物。如今獨他手中掌有重兵,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一時聊過,二人分別而去,依舊各自領兵尋人,只盼苻堅無恙,中原方可一時無虞。不然以各部族勢力,年輕的秦太子苻宏絕對壓制不住。
只不知,大敗之後,僅憑苻堅過去的威信,還能令那些降族降將甘心受命麼?
楊定不知道,碧落不想知道,連竇沖也是茫然。
這日,眼看已尋到淮水附近,四處都可見累累的屍骨暴於溝渠路邊,都是很年輕的臉,卻都已了無生氣,或手足分離,或身首異處,甚至有被生生剖開肚子,五臟腸子流了一地的……連河水上的浮冰都凝了淡薄的緋紅,令人望而心悸。若是夏日,如此多的屍骨,怕早已腐爛生蛆,酸臭不堪了。
淒涼犯 淝水摧傾戰血殷(三)
不時,會看到野豬或狗獾在屍骨間發掘啃咬,吃得吧嗒有聲,見了人來,也不閃避,黝黑的眼珠轉動著貪婪喜悅的光芒;偶爾還有幾隻肥大的土狗,拖著人的斷肢殘骸從路邊穿梭而過,顯然也在為天降美食喜不自禁。
這裡已離主戰場頗遠,尚且如此怖人,再想不出,淝水附近的秦軍陣亡將士,該是怎樣的屍積成山,血流成河!
碧落忍耐了一整天,到晚上紮營時,再也忍耐不住,捧著腹部到隱蔽處大吐特吐。
楊定默默無言,只跟在她身畔,輕拍著她的背,看她好些了,再遞過去一塊帕子。
碧落掩住眼睛,喑啞道:&ldo;楊定,我這是在人間麼?&rdo;
楊定低聲道:&ldo;你還能吐,便證明你還在人間。&rdo;
碧落向後一靠,倚到了楊定的肩,嘆道:&ldo;我從沒看到過那麼多的屍體。&rdo;
楊定沉默片刻,輕聲道:&ldo;我也沒看到過。但我小時候,經歷過更可怕的。&rdo;
碧落一怔。她從沒聽楊定提起過他小時候的事,似乎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他便頂著仇池楊氏這樣無人不知的名門高第的桂冠。
楊定彷彿無奈地嘆口氣,揚了揚手,臉上恢復了慣常的微笑,說道:&ldo;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見到的屍體,全是我親友的,堂叔父的,兄弟姐妹的,家臣的,下人的,兒時玩伴的,還有,我母親的……總之,死了很多,我住的那個大宅子,一夜之間變成了鬼域之地。我被我母親扔到了枯井裡,父親和叔父帶兵趕回來救援時,總算我還沒死,將我抱了出來,投奔秦王。那是一場楊氏家族的內訌,我父親輸了,把全家都給搭上了。&rdo;
碧落瞪大了眼睛。這個男子,居然能含笑說起那麼多親人的死亡,還說一句,&ldo;其實也沒什麼&rdo;!
楊定望著她眼中的迷惑,宛如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