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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號!」
我聽到叫號,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誰,小白鞋挨緊白【分隔】粉劃的那道起跑線,自己都沒發現臉色已變得一片煞白,像是被日光漸漸曝曬乾的那片蟬翼,泛著近乎透明的詭異。
時間一分一秒在走,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形形色色打量的眼神,匯聚在我一個人身上,簡直比礦道里的探射燈還刺人——他們一定都在無聲質問我,這個女孩在幹嘛,怎麼會這麼慢?
垂下的一綹鬢髮遮住側臉,我甚至不敢伸手捋到耳朵後,想著這樣就沒人能看到我臉上充斥的表情,焦躁的、驚惶的,甚至還帶一點懊悔。我在為遲來的慌亂而懺悔,甚至想乾脆就這樣放棄好不好?
彎腰綁鞋帶那一刻我手心都是汗。在同學面前出醜,直接說「我不跳了」,讓他失望、發現我在說謊更可怕,還是眼前這十米跑道更可怕,那一瞬間我竟然比較不出。「6號」,來自耳邊的一聲急喝,嚇得我拉鞋帶的手都下意識一顫,扭頭望向烏丫丫的人群,看到的都是幾張熟悉的臉。
他們都是來助陣的,可我在他們眼中只看到催促。
我是低著頭跑到踏板上的,比平時五十米測驗快很多的速度,可腳踩上那並不穩當的木板,「咯吱」一聲碎響就碾碎了所有勇氣。腿抬不動,更不要提單腳起跳……我站在踏板上原地睜開眼,我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拿著鐵夾子站在沙坑前揮手的李小帥,我愣了下,再一眼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免費勞力,正在幫老師登記各人成績。
額頭上的汗直接順著側臉往下淌,我動動唇發不出聲,轉身就往起跑線走,甚至沒聽見李小帥在背後喊了一聲我名字。
比賽有兩次機會,第一回 失誤並沒有人會說什麼,也許他們當我是準備不足。遙遙向他站的地方一望,不近不短的距離,望不真切,我牙咬緊了,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要管,陸小曼,不就是跳沙坑嗎,你真的做不到?
我甚至忘記自己有沒有踩中踏板,單腳起跳,整個身體向前撲,帶一點不管不顧的決絕。人並沒有完全倒在沙坑裡,半個身體落在水泥地上,膝蓋結結實實在水泥沿上磕了下,接著就看到他橫衝過來,半蹲把我圈在他臂彎間。
周圍亂鬨鬨的人聲都成了背景,老師、同學都圍了上來,可我的眼裡只有李小帥。我想說很多,千言萬語最終只匯成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他斜眼往沙坑邊的捲尺上瞟了下,抿著唇笑了下,「這仙女掉下來的分數還不錯,怎麼說也逃不開前三名,不算太糗。」
他知道我在說什麼。
方才那一瞬間,他舉著鐵夾子朝我揮手,眼裡亮晶晶的都是期待,我看到了,卻像是被那一抹細碎的光芒灼傷一樣埋首假裝沒看見。我伸手抓緊他環住我的手,鼓足所有勇氣,把這一句說明白,「對不起,我努力了,還是沒……」
然而到「沒跳好」三個字,聲音仍然不可避免的沉下去。是因為太想得到他的表揚,看到他因為我而驚喜驕傲的笑臉,還是出於那股莫名其妙的敵對情緒,我才會在李小帥面前撒了謊。
我說「我會,不用你教」,可眼前這一耳光打的多響亮,呈現在他面前的完全是一個愚蠢到家的陸小曼。明明不會三級跳,明明站到踏板上就會發抖,連落地的姿勢都狼狽到可笑。我想他那麼聰明,是不是已經一眼看穿了我的把戲?
我有些怕,怕他問我為什麼要騙他。包括那天在小閣樓裡他沒說完的話,他趕我走,這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先一秒認錯能不能得到多一點寬恕,我不知道,「我其實,想跟你說的……」
我順他目光瞄到捲尺標的數字,如果忽略掉落地姿勢,也許的確算得上好成績也說不定。可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