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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他正在地上爬,屁服紅通通的,撅得比腦袋還高。抱起孩子,我想起舒眠夢中現身的模樣。我記得很清楚,不像科幻電影中死者那樣,統一穿著床單似的及地長袍——書面語小姐的魂兒穿著制服,一絲不苛。
第四章
青梅竹馬豬寶貝(1)
有的美人一生都在領跑,從幼年開始就豔壓群芳,及至少年、青年,同齡人難以望其項背;有的美人是經過蝶化的,青春期結束,一個不起眼的黃毛丫頭,短短時間內出落得婷婷玉立,而後千嬌百媚,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但身邊太近的人,往往被忽略了美醜。朱墨找我出去吃飯,我手邊的事沒處理完,讓他在辦公室裡等會兒。他坐在我的座位上,閒翻雜誌,路過的人看在眼裡。一個美編以為我不知道來了人,特意跑到電腦室通知我:“哎,有個帥哥來找你。”“帥什麼帥。”“不是開玩笑,長得真不錯呃。”我回來,想起美編的評價在辦公室門口停了一下,特意觀察——他穿著立領的白色麻質襯衫,頭髮有點微微自來卷,儘管逆光而坐,也看得出玉樹臨風。他一米八,是我喜歡的身高。想象不出當年臉上流著清鼻涕、手背生凍瘡的他,有一天,也能長成挺順眼的模樣。
朱墨是與我交往時間最漫長的異性。
1973年我們家從東四六條搬到了北太平莊。那時北太平莊一片荒涼,已經是城市的盡頭。大片的槐樹林,是吊死鬼的伊甸園,它們在陽光裡蕩著私人的鞦韆,不時扭動身體,做著花樣體操。啄木鳥要來這兒,都不用挪地,就能飽餐一頓。樹林深處種植著花椒,果實從綠到紅,我揪了無數。臨近道邊的矮灌木裡,起起落落著土螞蚱。我喜歡七星瓢蟲,它們背上繪製著星空圖案,想從我手指尖逃走時,我能感覺它們油亮殼子上的硬度,以及腿腳無望的抓撓。還有天牛,武生的翎子甩得老高。蜻蜓更多,儘管不能像大孩子似的有力舉著大條帚撲,儘管躡手躡腳地走近,生著複眼的蜻蜓大都在我的臂長之外就驚飛了,可偶爾的成功仍然令我欣喜……它們神經質地抖動翅膀和釘子樣的身體,在我的掌心發出嗡嗡的反抗聲。我曾經在更遠更空曠的草地上,目睹石頭底下露出具有斑紋的一段蛇皮,嚇得我一路跌跌撞撞,撲回我媽的懷裡,不敢領她過去看。
我住的家屬大院蓋好的時間不長,住戶來得不多。我們家算來得最早那批,除了我們,六層的整幢樓房,來得不到十戶。不像住東四六條的時候,衚衕裡許多開襠褲一族,一律在領子邊上彆著一條擦抹口水和鼻涕的手絹。搬到新家,我爸媽是愉快的,我是孤獨的。
一天黃昏,我從吃飯的凳子上出溜下來,嘴裡還含著一個沒嚥下去的丸子,走到過道,看見家門虛掩著,我一聲不吭地溜出去。父母餐桌邊的談話聲,隨著我的遠走漸行漸遠。順著樓房繞著走,我用左手扶著牆根,從樓的北面繞到了南面。兩隻誰家養的雞嘀嘀咕咕地看我幾眼,我撲過去,它們慌忙疾跑撲飛,離得老遠,才敢驚魂未定地回望我。我繼續走,繼續走。直到一個伸出樓體的陽臺攔住我,我上了三層臺階,想扒在水泥護欄上向外張望,但護欄太高,我夠不著。準備走,回過頭,陽臺裡的窗戶後面有張臉,這張臉的鼻子部分按扁在玻璃上,像個小丑,一副滑稽相。
和朱墨長達三十年的友誼史,從此寫下了第一頁。我慣稱他“豬寶貝”。
第四章
青梅竹馬豬寶貝(2)
班車每星期一早晨把我們接走。車下哭聲一片,那些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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