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唐主之死(上)(第1/3 頁)
曹州坊間一破舊院落。
瘦骨形同岣嶁老人的少年,正躺於雜草中一朽木搖椅上。
何三逸已經大半日不見人影。他也懶得再究其過失,任她四處作妖去吧,想必從梁賊手裡舔來的銀錢夠她嘚瑟下半生了。
來這院中已有數月,他未曾踏出院門半步。不是那梁賊囚他,而是他已無心再看這繁花似錦的大千世界。
終日被削減吃食,已叫他枯瘦如柴。終日面對何三逸的謾罵諷刺,他鬱郁成疾,沒多久便臥床不起。若不是彭奴,年前曾捎人送來曹州的書信,可算叫他寬心些,他恐還是食之無味。
可即便他肯進食,已入膏肓的人,又如何能恢復往常。
何三逸那賤婦看準了他大限已近,更是對他苛待。
見他病體岣嶁,不能行動自如,便時常斷其吃食。餓極了,他便只能啃些床上被絮。久而久之,他那唯一床不厚的被褥,也就破敗不堪。
這個冬天,何三逸以為他怕是熬不過去了,乾脆將他那床僅剩的被褥塞進火爐。
卻沒想,他第二日竟還有鼻息。
何三逸覺得他詭異,便搬來一方朽木搖椅。日日讓他躺在上面,手腳和項間腰肢皆用細繩拴住。移至院中雜草橫生的樟樹下,日頭喂他一碗清水粥,晚間便是些餿水。有時偶爾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的何三逸,還會送他一頓拳腳。
這般屈辱的日子,他實難忍受。可彭奴叫他等,他又不得不憋著最後一口氣,故,為了復國,他即便受盡屈辱,也不曾送開這口氣。
曹州不似東都繁華,即使年關剛過,這街上還是冷冷清清。
彭奴言‘天下格局初定,臣不辱使命,皆已安排謀士融入各強主陣營。現只待大勢驟起,伐梁當名正言順。陛下需臥薪嚐膽,靜候佳音。復國之路迢迢,還望陛下保重。’
當年父皇授意彭奴隱姓埋名,去升州私設書院,便是已經為復國做了準備。父皇一心想做個明君,可時不我待,一身抱負終成空恨,力挽狂瀾亦是枉然。
削藩之舉一旦推行,誅藩必反。而父皇一敗再敗,也皆因諸位藩王的出爾反爾。削藩迫在眉睫,而父皇那時已無能力再推行新政。先後淪為反賊李茂貞和朱溫手中傀儡,一代君王,甚至落魄到無力拂佑妻兒。
他為父皇不平,亦為自己不忿。
梁賊喚他哀帝,意思是他唱哀了大唐帝國的隕落。若非賊人狼子野心,他何談唱哀一個泱泱大國。強灌之名,何患無辭。
這兩日他時常覺得冷,總是夢見母后來看他。
母后還是那麼高貴美麗,和往常他所見一樣。母后對他笑,笑的好溫柔。母后喚他祚兒,一聲接著一聲,祚兒,祚兒……然後她的笑容逐漸渙散,最後化作塵埃潰散一地。
他好想拉母后手,可動彈不得。
稍一用力,細繩勒得他生疼。
他時常想,彭奴或許已在來迎駕的路上,又或正縱橫朝野匡扶著國業,反正是在做著他所向往的所有事。他雖年少,可也有著和父皇一樣的為君抱負,只可惜羽翼還未豐滿,便被奸人拖下深潭。
所謂命運,也好像和他開了一個又一個天大的玩笑。
其實他不怨何三逸。自幼時,何三逸便在身邊照顧他。聽何三逸酒後說過,命運作弄她中年喪夫,母后念其孤苦,在其不惑之年領她入宮。本想是一番好意,卻不想倒消磨了她近二十年大好光景,惹她這麼多年形同圈禁。
若非來這曹州,他恐怕一輩子都不知道何三逸這些年,竟過的這般痛苦。
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又見到母后了。母后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她笑著喚他‘祚兒……’,手裡還拿了他兒時最喜愛的小小撥浪鼓。
小鼓在母后手裡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