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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寄人籬下,又因為學藝不精沒少捱打,也是受了許多苦的。佩芷覺得,他與孟月泠頗有些相似,只不過經歷的同樣的悽苦之後,孟月泠變得冷漠孤高,不喜與人親近,亦不願意向權貴諂媚。
而潘孟雲則恰恰相反,他善於討好,姿態極低,慣於斂財。
接觸得久了,佩芷察覺到他對孟月泠還有股盲目的崇拜,他亦知道自己不成器,倒算得上有自知之明。
這樣的人,戲品是極低的,上了臺除了那些太太小姐們捧他的場,但凡懂點戲的人都覺得是花錢買罪受。
但生活中不乏為一個貼心有趣的朋友,許是這個原因,孟月泠才容忍他至今,佩芷對他的態度則是既討厭又喜歡的。
潘孟雲總想著瞎摻合,孟月泠生怕佩芷被他帶入歧途,變成個驢叫小生第二人。他便不再讓佩芷來萬花衚衕,而是去了西府。
至於選在西府的原因,則是因為他給佩芷找的師父是傅棠。
傅棠是百般不樂意收這個徒弟的,佩芷亦不相信傅棠能教她,二人少不了一通拌嘴。
後來傅棠真的開始教她了,佩芷才知道,原來別人誇他各工全能並非是阿諛奉承。孟月泠則說,天津衛出了名的小生演員他覺得都不過爾爾,相比起來,還不如傅棠。
有時候傅棠用京胡給她伴奏,還能連帶著張口唱著跟她對詞兒,還真有幾把刷子。佩芷好奇心強,太久沒學新東西的緣故,被孟月泠引著上了學小生的道兒,又開始對京胡提起了興趣。
傅棠便隨便教了她兩下,沒想到她上手極快,比那耿六爺不知道強了多少。傅棠很是欣慰,一日復一日地便都教下去了。
孟月泠也常去西府,他引她上道,當然不能做甩手掌櫃。佩芷似是個蹣跚學步、牙牙學語的孩童,加上時不時來湊熱鬧的袁小真,足足承受了三人的厚望。
而她學戲之後,最愛往後臺放行頭的屋子裡鑽,那日孟月泠唱《武家坡》,袁小真唱的薛平貴,這二人在臺上扮夫妻。
他穿黑青素褶子、頭戴銀鬢釵從臺上下來,跟袁小真一前一後回到扮戲房。剛一進門,就見到個人從屏風後面蹦了出來——是作薛平貴落魄打扮時的佩芷。
袁小真穿的是官服,扮的是發跡後的薛平貴,佩芷先是朝她說道:「好啊,你是哪個薛平貴?看我一棒把你打得顯出原形!」
袁小真懶得理她,自顧自走到化妝桌前摘髯口,準備卸妝:「這棒子不如打到你自己頭上,薛平貴都時髦得燙頭了?」
孟月泠也低聲笑了出來,同樣沒有理她的意思。
佩芷纏了上去,用小生的嗓音問他:「寶釧,你不記得我了?哎呀!你怎麼跟別的男人跑了哇!」
孟月泠忍住笑容,驀然抬首望向她,他臉上的妝面還完好著未卸,那一眼頗有些百媚生的意味,佩芷瞬間有些愣神。
他用小嗓答她,隨便張口便是極有韻味的道白:「不如你平貴好本事,做西涼王、娶代戰女,留我苦守寒窯一十八載。」
佩芷一時間沒想到如何答他,只能在心裡怨怪這薛平貴忒不是個東西。
孟月泠見她還是副呆愣愣的表情,輕笑了出來,接著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他用指腹揩了下嘴唇上的紅油彩,抬手一抿,蹭在了她的嘴角和臉頰上,像是不失情趣的懲罰。
佩芷立刻就覺得雙頰都燙起來了,眨了眨眼睛,還是沒張口。孟月泠也有些後知後覺的羞臊,挪開了目光,對著鏡子開始卸妝。
佩芷立在那兒覺得渾身發燙,嘴裡唸叨著天氣熱起來了之後穿戲服真受罪,趕緊把身上的富貴衣給脫了下去。
袁小真說:「今兒個還不算熱,這也沒到最熱的時候呢。」
佩芷直說:「我有心火,行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