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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難道美國人可以這樣為所欲為麼？&rdo;蔣介石氣咻咻地說。

&ldo;我以為這正是洋人短見之處。我中華民族源遠流長，豈能受制於區區史迪威？&rdo;陳佈雷對蔣介石的脾氣瞭如指掌，他知道蔣介石城府極深，絕非感情用事之人，所以就不失時機地用話暗示他。

&ldo;畏壘有何高見？&rdo;蔣介石果然轉過身來。在眾多政客幕僚中，他尤其倚重眼前這位足智多謀的秘書長。

陳佈雷急忙趨前一步，不慌不忙吐出八個字：&ldo;以退為進，剛柔兼濟。&rdo;

這是《孫子兵法》十六字訣中最著名的兩句。進非進，退非退，進退皆有定勢；剛易折，柔易彎，剛柔兼濟始成天意。

蔣介石的臉色很快平靜下來。

一個侍從在門外報告：&ldo;夫人請先生一道上車。&rdo;

蔣介石在屋裡踱了幾個來回，猛地站住，說道：&ldo;畏壘哪，我今天不用你那個講稿了。我要另外講一講抗戰的意義。我看現在國民黨裡的孫立人不止一個，很多，我要給他們敲一敲警鐘。&rdo;

&ldo;是，先生。您的演講已經安排現場向全國轉播。&rdo;陳佈雷畢恭畢敬地回答。

十點，紀念大會在江北國會禮堂舉行。

在一片熱烈掌聲中，委員長登上主席臺。領袖一如巨幅掛像上那樣偉岸、威嚴，臉上表情矜持而堅毅。他在麥克風前站定，慢慢摘下軍帽，露出那顆令人生畏的光頭來。

&ldo;各界朋友，同志們，同胞們：

&ldo;今天是華北事變紀念日，是國難日，我的心情同你們一樣沉重。我提議，首先讓我們為在七年抗戰中死難的烈士和同胞們默哀。（全體起立，默哀半分鐘）

&ldo;大會主席要我來講幾句話。今天這樣的會，我是一定要講幾句的。有人替我寫好一份講稿，但是我不要念。（講稿揉成一團，扔掉）我要講一講自己的話。（鼓掌）&rdo;

蔣介石的聲音高亢、尖利，聲調裡充滿昂揚的戰鬥激情，彷彿在向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宣戰。

唯有陳佈雷明白蔣介石在演戲。

&ldo;一個了不起的演員。&rdo;陳佈雷在心裡暗暗讚嘆道。他站在臺下，身體站得筆直，直到感覺左腿痠脹發麻，才動了動心，把重心挪到右腿上。

陳佈雷聽蔣介石演講從來如此。他真心崇拜委員長，崇拜委員長的權利、手腕和意志。他認為蔣介石是一位偉人，一位天生的領袖，但決不是完人。在中國，恐怕沒有人比秘書長陳佈雷更接近和了解蔣介石的為人、品格和心計了。蔣介石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背信棄義的偽君子，玩弄權術的陰謀家，殘酷無情的暴君。但是這一切並不妨礙他同樣是個偉人。偉人是對國家、民族、政黨、戰爭而不是針對個人的道德品質而言的。陳佈雷清醒地崇拜著委員長，一如他對三民主義的信仰那樣堅定不移。

史載：&ldo;陳佈雷，浙江慈谿人，一九一一年畢業於浙江高等學校。曾任記者，譯述員，《商報》編輯主任等。一九二七年由蔣介石介紹加入國民黨，歷任中央黨部書記長，中宣部副部長，中央政治會議副秘書長，總統侍從室第二處主任等職，長期為蔣介石草擬檔案。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在南京總統府自殺。&rdo;

委員長正在滔滔不絕地歷數近百年來世界列強凌辱中國和強加給中國人民的無數苦難。這些仇恨如同古老的地火深埋在地下，一經點撥立刻就在聽眾心中噴發出猛烈而洶湧的巖漿來。委員長天生是口若懸河的煽動家，言而無信的政客，他輕而易舉地把聽眾情緒帶回一個仇恨外國勢力和捍衛民族自尊心的出發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