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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進攻松山那陣,幾乎天天下雨,身上沒一處乾的。加上山大坡陡,地形不利,敵人在上面,俄們在下面,所以吃了不少虧。山上死人很多,陣地前面到處都是屍體。白天傷員沒法拖,只好眼睜睜看他斷氣。到了晚上,敵人經常派敢死隊來夜襲,搞得人人都很緊張,所以誰也不願意去救傷員或者拖那些屍體。這樣,只要有飛機轟炸,或者大炮開火,到處都能見到騰起一團團血霧,死人的胳膊大腿炸上了天。怒江那地方,天氣怪得很,早上下雨冷得發抖,太陽一出來,嘿,烤得跟伏天一樣。死人不出一兩天,屍體就開始腐爛發臭,生出白花花的大蛆,爬得陣地掩體到處都是。幸好美國軍醫連夜到陣地上到處打預防針,服藥片,才沒有染上瘟病。
&ldo;打仗就是這樣,要多殘酷就有多麼殘酷。弟兄們天天泡在屍水裡打仗,在死人堆裡打滾,那種日子,別提多麼艱苦。幾個月下來,人都變了形狀,手臂、腳杆、身上的面板都被屍水咬成黑色,死人的臭氣好久都洗不乾淨。
&ldo;聽說後來用了美國人造的噴火槍才解決了問題。狗日的!俄沒有趕上用那玩藝兒,不過心裡挺解恨。想想燒死那些狗雜種的日本鬼子,燒得哇哇叫,心裡覺得痛快。俄是在攻打發電廠的時候受傷的。排長命令炸掉敵人火力點,還沒有靠近就捱了子彈,在大腿上,幸好沒有傷著骨頭。但是俄不願意送命,就趴下裝死,夜裡自己慢慢爬回山下,後來被轉送到後方醫院。
&ldo;在山腳公路上,從臘勐開始,等著過江的擔架那才叫多,一個挨一個,排了幾公里長。有重傷號,沒等上過江就嚥了氣,也有像我這樣的輕傷號。俄們都是當地老百姓組織的民伕隊抬過江去的。
&ldo;聽說俄們那個師(一0三師)打完仗以後整編,師長一看全師還剩下不到兩個連,帶頭放聲大哭??????&rdo;
袁德均老人的話題還很長很長,他的故事本身就是一部飽經滄桑的歷史小說,我在這裡只不過摘取了其中短短一章。袁德均傷愈後參加了內戰,一九五0年起義,同年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ldo;文革&rdo;被管制。一九八六年他終於在離家三十二年後頭次回到貴州老家探親,卻赫然發現家鄉陌生得叫人不敢相認,只找到一個五服之外的遠親表兄。
張羽富,男,六十六歲,原國營隴川農場二分場場長,離休幹部。張場長身材瘦弱,精神尚好,對於退下來沒有意見,卻經常感到寂寞。因此很高興有人從省城大老遠來同他聊聊往事,尤其是扯扯那些不好寫進檔案又始終讓人耿耿於懷的歷史舊帳。
&ldo;我是貴州省德江人,家住烏江邊上,地名叫中壩。我記得清楚,我是一九四三年陰曆十二月初被抓的丁,家裡人連音訊都不曉得就抓走了,一走四十幾年。
&ldo;我分在第八軍工兵營。工兵營是新組建的部隊,由美國教官親自訓練,比步兵待遇好。不是運氣好,是因為我念過兩年私塾,識幾個字。
&ldo;我們先在文山,後來開到雲南驛演練。上課的都是美國人,並不兇,另外還有一批美國工兵專門示範操作。工兵學習的內容很多,比如架橋,主要浮橋,埋雷排雷、爆破等等。後來又專門學習使用火焰噴射器。火焰噴射器是美國人發明的新式武器,威力很大,上面叫保密,後來打松山的時候就拉上去了。
&ldo;訓練了兩三個月,部隊就奉命開上前線。五月端午那天,衛立煌長官在保山檢閱第八軍步、炮、工演習。我們站在隊伍前面,看得清楚,衛長官是個矮胖子,留一撮黑鬍子,穿呢軍大衣,別短劍,威風的不得了。其實當兵的誰也不想打仗,誰也不願意送死。
&ldo;一上前線,那種場面才叫驚心動魄。死人多得沒法掩埋,到處都是屍體,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