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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他才是他見過最多情的人了,為了些不相干的人都會掉眼淚。
溫鐸之教給他的,是利己唯我,殺伐決斷,可顧澈告訴他花裡有生命,草裡有心跳,芸芸眾生各有苦痛,世上處處都是眼淚,連愛意都只需開合嘴唇便能湧出,甚至不用張嘴,眼睛裡都會溢位來。
他已經死了太久了,連筋骨都爛了,混著清朝腐臭的泥,再也洗不乾淨了。可現在顧澈把他從泥裡拽出來,一把冰涼的水洗掉那些腐臭, 又放了一把火,滾燙著燒,燒沒了那些蛆蟲。
心軟的哪裡是他,分明是將這冰冷冷的心吻化的人。
顧澈的失態僅持續了幾分鐘,在溫十安昏沉沉地沉溺在往事時,他很快抽出了身。
溫十安懷裡空了下,脖頸卻泛出了些汗,粘膩的有些癢。
而面前的人略有些狼狽地抹了把臉,又忍不住被自己這樣孩子氣的行為逗笑,眼裡的夕陽又碎成了星,「真是……十安可別笑我。」
「不會。」他順著勾起了笑,卻覺得口乾的厲害。
顧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人還站在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十安等了多久?」
「剛來。」
顧澈引他進了屋,才瞧見他額頭細細密密的汗——他分明站了許久,久到日暮西山的涼意也沒能吹走一整天的熾熱。
顧澈並不拆穿,卻沒忍住掏出帕子來,輕柔地替他拭去汗珠,輕巧地戳中他藏著的心思,「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其他人呢?」溫十安問完這句,又想起了薑桂,生怕再勾起並不美妙的氣氛,便匆匆添了句,「和你一樣被關押的人。」
「剛放出來。」他收起帕子,挨著溫十安坐下,眼神卻始終落在地上,「各地學氵朝四起,總統不能不放人。」
「話雖如此……你們貿然起義,到底太魯莽了。」
溫十安的話裡仍舊是從前的說教,又含了些不甚覺察的擔憂。若在平時,顧澈定是插科打諢地糊弄了去,然後小狗似的向他討擾,可現在他卻忽然有些煩躁。
陳宦也是這樣說的,淡淡的一句「魯莽」,似乎就將薑桂的死刻上了些命該如此的定數。幾百號囚於獄中的學生,泡影一樣的信仰和道路,滾燙的一腔熱血,都歸結成了這一個輕飄飄的「魯莽」。
這算什麼……
「等到深思熟慮籌謀劃策後,怕是連北京都成了他國藩屬,若連這份魯莽的赤膽都沒有,中國才是真的完了。」
他話裡話外總帶了些刺,溫十安自然也聽了出來,不由皺眉,「那你有沒有想過,以中國如今的國力,該如何同日本開戰?」
「澎城之戰兵力懸殊近二十倍,照樣大獲全勝,不戰而潰才是必敗。」
他很少這樣言辭激烈,溫十安也惱了起來,怒極反笑,「兵法就讓你學成這樣了?澎城之戰實為險中求勝,可民國沒有項羽,日本也不是劉邦,你可知道賭輸了是什麼結果。」
「若換你執政,就要用一國將士的性命去換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嗎?政局你看的清,那戰局呢?」他站起身來,以從前很多次俯視的姿態盯著顧澈,話裡的尖銳逼得他只能仰頭直視,「顧思辰,我從前教你的莫不是全忘乾淨了。」
顧澈幾乎是下意識顫了下,太熟悉了,溫十安這樣的神色。
溫十安很少兇他的,只有像這樣的時候,恨鐵不成鋼亦或他膽大妄為,頭腦犯渾。
他真的怕極了,尤其是此時溫十安就半闔著眼,以一種近乎輕蔑的姿態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呼吸粗重,卻像狠辣的耳光。
可不知哪來的勇氣,也許真的是犯渾了,名為「自尊」的可笑的情感驅使下,他竟以更高的聲音頂了回去,彷彿這樣便能壓他一籌,「那就該眼睜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