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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殿中無人應聲。
老太傅的話語像落入一片蒼茫裡,謝容與閉上眼,殿中的其他人也彷彿重溫了那場噩夢,連趙疏的目色都是靜默的。
天早就黑盡了,只有宮燈照徹大殿,可那燈色太明亮,明亮得讓人覺得倉惶,倒不如那一片片暗影令人心安。
「這些……先生是怎麼知道的?」這時,張遠岫啞聲問道。
這個問題刑部尚書已經問過一次了,眼下被張遠岫再度提起,卻帶著一絲不可名狀的意味,似乎他從老太傅的話語裡聽出了一些旁人覺察不到的、被坍塌的斷巖遮去的秘密。
張遠岫是老太傅教養長大的,有些事他一直覺得異樣。
老太傅從來是個恪盡職守的人,那年洗襟臺塌先帝病重,他非但沒有扛起朝政的重擔,反而一回京就請辭,搬去慶明的山莊長住,乃至於後來大權旁落,新帝在風雨飄搖中登基,他也不曾露過面。
幾個士子的前途他尚且願意不遺餘力地挽救,看著新帝與小昭王深陷水火,他為何不曾出手相幫呢?
那幾年老太傅的病情並不算嚴重,多少還能長住京中的,他為何要避居慶明不見外人,僅僅因為自責自己拿登臺名額做了交易?
張遠岫想起他十八歲那年,老太傅為他賜字忘塵,張遠岫曾問,「太傅為哥哥賜字憶襟,為何卻要我忘塵?」
老太傅沉默許久,說:「其實,你哥哥也希望你能放下。」
……哥哥?
那時張正清都過世兩年了,老太傅怎麼知道哥哥的願景的?
張遠岫的目光惶然,心中的念頭簡直令他生怖,「哥哥早就不在了,他最後做的這些事,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老太傅對他們兄弟二人給予厚望,從來盼著他們考取功名,洗襟臺坍塌後,他卻改教張遠岫作畫,說什麼功名利祿不過雲煙。
每每張遠岫提及「柏楊山中,將見高臺入雲」的心願,老太傅卻要勸他山川遼闊不如放空心境,忘諸瑣事寄情山水。
張遠岫想起來,昭化十三年洗襟臺坍塌後,他跟著老太傅是最早一批趕到柏楊山的,死的人太多,州尹魏升早就失了陣腳,山中一片繁亂,他聽說哥哥陷在樓臺下,徒手搬開亂石,自顧自在廢墟下尋找張正清的生息,那幾日他幾乎是睡在了廢墟之上,而老太傅自到了柏楊山便避於深帳之中,直至御駕趕到,數日不曾露面。
張遠岫本以為,彼時的老太傅和他一樣,是太過傷心所以不願見人。
而今細想卻不盡然,張正清生死不明,老太傅如何不尋找呢?他不是最關心哥哥了嗎?
張遠岫想起來,一直到柏楊山那場防止瘟疫的大火燃起,他都不曾找到張正清的屍身,有人和他說,可能陷得太深,他的兄長埋入了山體裡,沒法往下挖了,所以京郊立了五年的丘冢下,埋的一直是一襲衣冠。
張遠岫最後想起,太傅府的正屋坐北朝南溫暖乾燥,老太傅既然畏寒,在正屋住著即可,府中的僕從為何要往東廂送炭盆。更或者,那個門窗緊閉的東廂,究竟是給誰住的呢?
張遠岫的聲音幾乎是支離破碎的,「我哥哥他……哥哥他……」
老太傅磕下頭去,「官家,今日進宮請罪的,除了老臣,還有一人。」
四更時分,風聲像是被濃稠的夜色扼住了喉嚨,發出細微的嗚咽,一個罩著寬大斗篷的人入得殿中,他的兜帽壓得很低,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跟從前在外流亡的青唯很像,但他的姿態又與青唯不同,青唯是不能見人,他是不敢見人。
他與趙疏跪下見禮,撐在地上的雙手嶙峋又蒼白,「官家。」
然後他靜了許久,終於掀開兜帽,望向張遠岫,喚了一聲,「岫弟……」
張遠岫定定地看著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