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臺閣(第1/3 頁)
在這個高速發展的城市之中,這一棟格格不入的紅磚小樓,好像時光停滯的世外桃源,連通的不是國際化大都市的繁華,卻是屬於上個時代的傳統記憶。
房間的主人也像是被時代追趕超越的頑石,他穿著一身發黃的舊棉衣,頭髮雜亂蓬鬆,可除開邋遢的外表,眼神裡卻有著別樣的堅毅。
他打量了王峰一番,這才用及其緩慢的語氣開口說道:“現在的年輕人沒幾個能看懂隸書,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是誰教你的。”
老頭越是循古守舊,王峰反而越是覺得親切,他終於不用裝作一個現代青年,而是像會見一個失聯多年的老友一般,恭敬地拱手施禮:“字字都是晚輩肺腑之言,中華文脈延續至今,若不是像老先生這樣的文士薪火相傳,祖宗留下的瑰寶就快要失傳了。”
這也是王峰的心裡話,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刻意適應新的時代,陶醉在這個日新月異的盛世同時,也不免為舊文化的消亡而扼腕嘆息。
老頭聽罷,心裡生出一陣寬慰,只是還沒放下戒心:“你不用拍馬屁,別以為說幾句好話,就能勸我搬走,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一把年紀,多少錢也帶不進棺材裡,拆遷賠償對於我來說毫無用處。”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今天不妨不談拆遷之事,晚輩自幼習練字帖,對書法甚是痴迷,看這幅對聯的筆力深厚,想讓老先生賞臉指點一二,還望您不吝賜教。”
這個老頭姓石,人如其名,脾氣就和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他當了幾十年的語文老師,雖然是個城郊不入流的學校,可也培養出不少人才,兒子也在他的薰陶下喜歡寫文章,成了一名報社編輯。這些後生現在都是社會的中流砥柱,對石老師異常敬仰,這也難怪手眼通天的博蘭集團,也一直不敢對他胡來造次。
可是雖然他廣受後輩愛戴,真正願意和這個石老頭來往的人卻寥寥無幾,他這個老學究三句話不離之乎者也,又總是喜歡拉著別人說個不停,連兒子都受不了和他每天同在一個屋簷下,早就搬到城裡的公寓樓去了。
石老頭的老伴得腫瘤去世之後,他就一直獨自住在這棟老房子裡,萬幸身體還很硬朗,一個人不光有體力刨土種地,閒下來的時間都撲在了臨摹練習書法上。
他一聽說這個門外的小夥子也喜歡書法,終於覺得今天遇上了知音,爽快地邀請王峰進屋交流切磋。
王峰進到屋內,注意到老人生活非常節約,房間裡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加上這個老鰥夫疏於整理打掃,屋子中瀰漫著不可名狀的酸臭氣息。
他裝作並不在意,走到一個大書檯前,欣賞起了石老頭的書法作品。石老頭的涉獵頗廣,篆隸行楷都有不淺造詣,以當代標準來說,確實算得上是民間大師級水平。
可王峰在翰林院見過太多的中書舍人,這些朝廷文官專門負責起草詔令之職,是古代專業的文書撰寫人員,其中不乏後世推崇的書法名家,石老頭的水準和翰林學士比起來,就是愛好者和正規軍的雲泥之別。
王峰看老頭水平有限,當然也不好駁他情面,只是說自己也會一些楷書,不如拿過筆墨紙硯,寫幾個字讓石老師過目。要知道他自幼進宮,本來沒接受過完善的教育,可當權幾十年來,每每書寫誥敕、制詔、批閱文書,書法對於他根本不是一種藝術追求,而是一種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的基礎技能。
他不假思索,飛速下筆,寫得是爛熟於胸的歐陽詢天下第一楷書《九成宮醴泉銘》。
當代的書法愛好者,除非是專業院校畢業的,大多數人窮盡一生,都只能停留在臨摹古人字帖上,而這個年輕不大的小夥子,不光能脫帖默寫,而且書體自成一派,和傳統的歐體楷書不盡相同。
石老頭是個識貨的人,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桌上的字型,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