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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姜鬆了松脖子上的玄狐皮圍脖,又抹了抹頭上的虛汗,見謝秀娥一直在對面望著她,笑了笑說:「我不怕冷,只怕熱,倒叫你笑話了。」
謝秀娥道:「七娘和三阿姊正好相反,再熱的天,七娘也不怕,少穿一些便過去了。但到了寒冬臘月,沒有足夠的溫暖,就是和丫鬟抱在一起也不夠熱,手腳都是涼的。七娘想起小時候和母……阿姨一起睡的時候,雖然床小,但是相依相偎互相取暖,遠沒有如今這樣孤獨寒冷。」
她的聲音雖然極力維持著平穩淡然,秋姜卻從中體會到無比的心酸。身份卑微,生來只能為妾,主人高興時召興,不高興時便遣去為奴,客人來時被當做宴客的玩物,只能強顏歡笑,生下的孩子也只能喚她「阿姨」而不能稱其「母親」。都說命運是自己爭來的,但是生在這樣的朝代,這樣的境遇,其實出生已經決定了人生的一大半。
「你這兒,只有芷蘭一人伺候嗎?」秋姜問道。
謝秀娥說:「再多的我也拿不出銀錢奉養了。」
秋姜道:「按照慣例,你的食俸也有月三斛,絲絹五匹,綿十斤,加之銅500銖,銀50銖,一個人一頓吃的了多少?」
謝秀娥默然不語。
芷蘭卻忍不住道:「按規矩是這樣,可每次送來的東西周執事都直接交於五娘子手底下的湘雲,你看湘雲,自己身上穿的都是狐皮裘,頭上戴著的是金鳳垂珠玉笄,屋子裡烘地暖暖的,一來二去,到七娘子手裡的還有多少,十分之一就不錯了。這個月更加過分……」
「芷蘭!」謝秀娥打斷她。
芷蘭咬住了嘴唇,泫然欲泣。
蠟燭燃了一半,緩緩流下紅色的燭油,凝固了,便像幾道猙獰在心間上的傷痕。這樣安靜,秋姜有千言萬語,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好一會兒,她溫婉笑道:「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謝謝你。」
謝秀娥在昏暗的燭火裡抬起頭來。
秋姜直視她瑩亮如澈的目光,徐徐說道:「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有時候,為了共同的敵人可以聯手,遑論你我並無齟齬。」
謝秀娥垂下頭,聲音低低的:「七娘愚鈍,不明白三阿姊說的什麼。」
秋姜不惱,又道:「你以為我只是為了利用你嗎?今天你幫我,我是真的詫異,真的感激。一個我看不起的人、看不上眼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多看她一眼的,哪怕她真的胸有丘壑,能幫我掃平一切障礙。」
「……」
青鸞把換了炭火的手爐遞給她,秋姜將手插入,溫暖源源不斷地傳來,對麵人的單薄寒冷便形成鮮明對比。秋姜緩緩綻出微笑:「你想要這樣朝不保夕的日子,還是搏一把,從此前程似錦?」
謝秀娥約莫是笑了一下,還是低眉順目,不過語聲自嘲:「生來就是為奴為婢的命,還能奢望什麼前程似錦?我呆在這謝府中,每日如履薄冰,不知哪天便被當做禮物送給某位使君,只為了全這謝府的一份照應,為著錦繡的府邸再添一絲助力。但願平平安安,我便心滿意足,從不奢望錦衣富貴。」
秋姜微微一笑:「你這樣謹小慎微,藏拙納賢,謝雲姜就容得下你?夫人、木倫氏就容得下你?百善孝為先,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多顧及你的娘親。人生在世,從來就不全是為了自己。」
秋姜轉身推開門窗,迎面而來的風雪刺得她微微一個瑟縮,但仍是露出微笑,雙手握在冰冷的窗欞上毫不動搖。
「方才還是颳風,如今又下雪了,這天氣真是無常。」她在寒風裡微微噓了一口氣,笑道。
謝秀娥凍得打戰,但只是抿緊了嘴唇。
秋姜轉過身來,沉靜裡微微含笑:「你處處小心,處處謹慎,無非是不想招惹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