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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世美也會這麼說吧。
女子揶揄道。
是啊,陳世美也會這麼說,陳世美也會找理由。
那你最後怎麼還是去了呢?
因為我在山上聽到了巴赫。
巴赫?
是啊,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西方音樂之父。
你這麼說我倒有印象了,那個人總是教育我,說這個巴赫生前死後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受重視,後來就被尊稱為開山鼻祖了。
是。如果不是後來一個叫卡薩爾斯的少年買了一隻新琴想練手,去城市中所有的樂譜店找可供演奏的譜子,他那偉大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就要永遠沉睡了。
巴禮柯停頓了下,說:想來我也叫卡薩爾斯,卻在這裡生活了足足三十二年。
他接著說:我頂職回城時,教育部門的人問我,你知道楚辭嗎?對函式瞭解多少?會不會英語?草履蟲呢?我搖頭,額頭滲出汗來。他們說,那好吧,你去教體育。其實我應該跟他們說,我知道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和巴赫,但是我一緊張,就做了三十二年的體育老師。
這時門外傳來寶馬車發動的聲音,女子轉過頭去。那華貴的銀灰色車皮掠過時,女子露出被鎮壓的表情來。她在嫉恨。
22
你說你在山上聽到了巴赫。
女子回過頭來說。
是啊,是我最後一次登山時聽到的,那也是我第一次一個人登山。因為約好的同事病了。我一個人坐在公交車上,看著黑暗像一顆顆分子慢慢消散,逐漸來到的光明穿過一棵又一棵梧桐樹,灑到柏油路面,忽然覺出比以前更大的自由來。我下了車,張開雙手,腳底下感受著石塊和地面的熱度,一個人朝山上走,也沒有目的,也沒有隱憂,就是痴痴地往上走。走到和尚嶺時,忽然打了個冷戰。我關掉了手機。我想我應該擁有這麼一天,什麼人也不知道我,什麼人也找不到我,我一個人安靜地享受著這個世界。
然後呢?
然後我披荊斬棘,豪情萬丈,走上海拔1841米的青山主峰。在此之前,我的所有同伴都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只用一眼就比劃出這山的弱點,我用柴刀輕鬆劈出一條路來。劈到後來就看到一個草坡,草坡那裡有東南西北四條路,我很簡單地走上往東那條,上了一百米便上到頂峰,在那裡,那些未經阻攔的風衝過來,刮過我的t恤衫。清氣一直灌到我的肺內,好像給內臟洗了一遍澡。我看著那些平日可怕的山肩挨著肩,窩在一起,便大喊:徽敏。
女子陡然驚了一下。
我喊完,名字就在山和山間傳遞開來,好像可以傳到霸州、潢川、麻城,一直傳到江西省。但是我又清晰地看到它撞在不遠處的一座山上,熄滅了。我失落地坐在那裡,哀愁莫名,我想我是達不到。可是就在我這樣枯坐,收拾揹包準備回家時,忽然風來了,整個山野的紅葉、草叢和樹枝都舞蹈起來,好像麥浪一路劃過。我站起身,馬上聽到我一生都不可能再聽到的詩篇,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我的耳朵裡全部是逢-逢-逢的鳴響,逢-逢-逢。
女子呆望著巴禮柯。巴禮柯手舞足蹈。
我靠在樹上,淚流滿面,聽到漫山遍野都是大提琴的聲音。大提琴的聲音像潮水一層層經過我,又一層層消失,直到完全消失。就像從沒有來過。我感覺到孤伶伶的,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山上。我開始焦躁起來,我並沒有像教科書上所說的那樣,得到純淨的內心,從此寬懷仁厚,我開始焦躁起來,像獅子一樣來回走動,我大喊肏你媽。肏你媽,我的父親;肏你媽,我的母親;肏你媽,我離過婚卻仍舊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女人,肏你媽。
你沒事吧?
女子握著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