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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老嬤嬤的攙扶下,向室外走去,如風拂弱柳一般緩步前行,頭髮插著的名貴金簪和身上的環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顯得有些詭異。
庭院裡樹影斑駁,草坪間有十餘株數人合圍才能抱住的大樹,石徑兩側沒有任何僕役婢女的身影,遠處隱隱可以看到很多人跪著,靜寂的氣氛裡充滿了肅殺的感覺,就像那些直挺挺向著天空的樹木,又像是花廳裡四處陳列著的寒冷兵器。
這座府邸的主人,是大周王朝戰功赫赫的御東神將徐世績。神將大人治府如治軍,府裡向來嚴肅安靜,因為今天發生的那件事情,所有婢役都被趕到了偏園,此間的氣氛自然更加壓抑,那些院牆外吹來的春風,彷彿都要被凍凝一般。
徐夫人穿過庭院,來到偏廳前,停下腳步,望向廳裡那名少年,雙眉微挑。
那少年穿著件洗到發白的舊道衣,容顏稚嫩,眉眼端正,眼眸明亮,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彷彿能夠看到很多事物裡隱著的真相,就像鏡子一般。
少年的腳邊擱著行李,行李看著很普通,但被整理的極有條理,而且完全看不到旅途上的風塵,行李上面繫著的那個笠帽,都被擦的乾乾淨淨。
令徐夫人挑眉的不是這些,而是桌上的茶已經沒有一絲熱氣,這名少年卻依然神情平靜,看不到絲毫厭煩的情緒,有著這個年齡很難擁有的平靜與耐心。
這是一個很難打交道的人。
好在,這種人往往也是很驕傲的。
……
……
進入神將府後,與那名嬤嬤說了幾句話,便再沒有人理會過自己。在偏廳裡坐了半個時辰,自然難免覺得有些無聊,但陳長生自幼便習慣了冷清,也不覺得如何難熬。
他一面默默背著《華庭經》第六卷經注篇的內容打發時間,一面等著對方趕緊來個人,他好把婚書退給對方,把這件事情解決後,他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案上的茶他確實只喝了一口,就沾了沾微乾的嘴唇,卻不是如那位嬤嬤猜想的那般謹慎或者說是戒備,而是他覺得在別人家做客,萬一茶水喝多了想入廁,不免有些不禮貌,而且神將府裡用的茶碗雖然都是極名貴的汝窯瓷器,他還是不習慣用別人的物器喝水。
在這方面,他有些潔癖。
他站起身來,向那位衣著華麗的夫人行晚輩禮,猜到對方大概便是神將府的徐夫人,心想終於可以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把手伸進懷裡,準備把婚書拿出來。
徐夫人伸手示意不急,在主位上款款坐下,接過管事婦人端上來的茶,看著他神情平靜說道:「天書陵還沒有去逛過吧?奈何橋呢?或者去離宮看看長春藤,風景也是極好的。」
陳長生心想這便是寒暄了,他本覺得沒有寒暄的必要,但既然是長輩發話,他自然不能缺了禮數,簡短而恭敬應道:「還未曾,過些日子便去看。」
徐夫人端著碗蓋的手停在半空,問道:「如此說來,你一到京都,便先來了將軍府?」
陳長生老實應道:「不敢有所耽擱。」
「原來如此。」
夫人抬起頭來,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想從窮鄉僻壤來的破落少年,居然不被京都盛景所吸引,直接來到府上談婚事,心思如此熱切,實在可笑。
陳長生不明白「原來如此」四字何解,站起身來,再次把手伸進懷裡,準備取出婚書交還給對方。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他不準備考慮更多時間。
然而他的動作,再次引起了誤會,夫人看著他,神情變得更加冷漠,說道:「我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就算你取出婚書,也沒有意義。」
陳長生沒有預想到會聽到這句話,一時間怔住了。
「老太爺多年前被你師父所救,然後定下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