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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三更,直到五更。李琅琊凝視著榻上小小的身子,思緒近乎陷入了一種完全恍惚空白的狀況。直到那刺耳的五更梆子聲將他驚得回過神來,他才有些遲疑地凝視著李言小小的臉孔。孩子的臉孔已經退去了之前的紅熱,額上的汗珠也已經無影無蹤,時不時會稍稍抽搐一下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李琅琊看了片刻,拿起孩子的小手。那手上的面板仍舊完好無損,不過入手一片冰涼僵硬。
李琅琊輕輕地將那隻手放回原處。他站起身,低低嘆息了一聲。驚慌中起身的清荷瞧見,李琅琊一眨眼睛,清荷就很清楚地瞧見了微微閃爍的淚水。
“……去領銀子準備罷。”李琅琊的話似乎是被一聲哽咽打斷了,卻很快重新接了上去,“……若是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去告訴夫人。”
清荷瞪大眼睛往床榻那邊瞧了瞧,突然用膝蓋跪行這一路爬過去,待看清了狀況,她猛地低下頭,舉起袖子將哭聲堵回去,卻還是忍不住溢位了一聲無比痛楚的嗚咽。
天邊露出了一線煞白,清早的風緩緩地吹了起來。
李琅琊走到廊子上,茫然地眺望著翹起的青色屋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都找不到能一起分擔痛楚的人。
(未完待續)
第 107 章
(一零七)
熹微的天光從東窗透進來,外面下人來回走動急促又被刻意壓低的腳步聲,低聲的交談隱隱約約透進來。顏月箏鬢髮散亂,衣衫全都在方才的哭喊與拉扯中凌亂不堪,而此刻她只是神色呆滯地坐著,一雙秀目已經又紅又腫,一絲神采都沒有了。李琅琊就坐在她身邊,一隻手抓住妻子的手,另一隻手掩著臉,一動也不動。顏月箏是不是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哽咽,眼神直愣愣地凝視著窗欞上那一點光線。
絕望的沉默幾乎叫人窒息,然後沙啞得聽不出一點原來音色的聲線吐出這麼幾個字:
“……這都怨我,是我沒有看好小言……”
李琅琊立刻放下了手,他轉過臉,用一種嚴肅的目光凝視著妻子。
“月箏……不可胡思亂想!”
“我沒亂想。”顏月箏用一種了無生氣的語氣道,“本來這就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小言……是我的錯……”
李琅琊煞白著臉,他張了張嘴,終於意識到什麼勸慰的話說出來都是形同虛設,於是他只能慢慢兩手將妻子拉過來擁進懷中。顏月箏睜大著一雙無神的眼睛,順從地靠在他肩頭,卻沒有半分主動的反應。
李言的死給顏月箏帶來了難以想象的重創,所有人都束手無策地看著她一日日消瘦下去。顏月箏本來就略顯清瘦,這下子更是清減過度,喪子的悲傷本不必說,更兼她陷入一種難以解開的心結中——她始終固執地認為,是自己的錯造成了孩子的死去。李琅琊好幾次注意到妻子消瘦得讓人心驚膽戰的手腕,那腕子上幾乎要掛不住玉鐲子。李琅琊知道,若不是因為還有身孕,妻子恐怕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她幾乎吃不下東西,卻因為腹中的孩子而一次次逼迫自己,當然這第二個孩子也是她現在傷痛的全部寄託。
寶應元年的初秋就這麼覆上了江南的土地,冷得幾乎能把人心凍結。顏月箏總算慢慢地有了好轉,不過以前那種常常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她很少出門,也很少動彈,大夫來了又走,卻每每只能搖頭嘆息。顏月箏自己心下亦是著急,可是那種噩夢般的傷痛怎麼也無法在心頭淡出,她只能勉力強迫自己多想想以後。只是李言舊日的歡笑聲和粘著自己撒嬌的模樣似乎還歷歷在目,每回自夢中驚醒,她都是滿身冷汗喘息連連。
好在還有李琅琊。每到這種時候,他總是帶著真正的憐惜將她擁緊,直到她再次沉沉入夢。傷痛的日子慢慢流走,深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