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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是隨隨便便就鑄的?八重雪吸了兩口涼氣,瞪著李琅琊。
“皇上這是……拿你墊背哪……”
李琅琊攤手,微笑,他那個乾淨的笑容讓八重雪莫名地覺得悲傷。
“你……”他低聲問,“你想他麼……”
李琅琊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了。
“雪將軍,恕我不懂。”他行個禮,轉身便走。
八重雪目送著他走開,眼裡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來。那俊麗絕倫的面孔上出現一點疑惑——他疑惑自己分明給皇甫端華寫過書信,那封信大約是他這輩子寫過的最長的信了,裡面把李琅琊如何從戰事一起時所受的委屈和排擠,以及他所做的努力和所有的無奈——甚至包括被楊國忠遣來的刺客砍傷一事都寫了進去,可為何皇甫端華卻沒有一點反應呢?
八重雪苦笑,將手搭在楓橋夜泊的刀柄上,搖了搖頭。
“八重雪啊八重雪……你何時也變得如此愛管閒事了……”
中書省一提議案,立刻滿朝譁然,反對聲激烈四起,李琅琊身為門下省宰相可謂坐立難安,一邊是朝堂上群臣激烈反對,另一邊則是上意難違。這邊的反對頂不住,那邊的軍費開支簡直又讓他焦頭爛額,尚書省丞相不管事,而房琯一心想要奪回失地卻不考慮實際問題。李琅琊冷眼看得分明,這幫人明擺著就是排擠他,想借此機會把他這個後來居上的年輕人排擠出朝廷,然後他們再鬥下去。他亦不反擊,只是頂住了這邊朝堂的壓力,艱難地支援著鑄造新幣。其實他最清楚,現在鑄造新錢絕無好下場,可眼前軍費開支龐大,上哪裡去籌錢?
李琅琊自從在靈武安身以來,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就派了人去蜀中接了顏月箏回來。可顏月箏到了靈武之後,才發覺了丈夫身上的變化。李琅琊比以前更加陰鬱,臉色更加蒼白,他還年輕,但身體已經隱隱顯出顏月箏所不願見到的重重衰弱的跡象來。只有一樣東西,在他身上卻更加旺盛,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雍容和威勢,它們變得越來越深重,甚至迫人。顏月箏其實有些怕這種感覺,它們讓她覺得,丈夫更加難以接近。
天色陰沉,房內燃著火盆,一陣陣輕微的煙氣在房內繚繞,此時已經是仲春,但一至陰雨天氣,傍晚還是有一點點的微寒。
顏月箏手臂上搭著外套,輕輕地走進房間。她姣好的容顏上籠罩著若有若無的哀愁。她的丈夫背對著她坐在火盆前,顏月箏看了片刻,李琅琊似乎在燒什麼東西,一些黑色的灰燼飛飄起來,落在他拖曳在地上的純白衣襬上,很是刺目。
顏月箏看著看著,臉色莫名地微紅起來,那樣子半是害羞半是悲傷。她想起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最尷尬的地方:她的丈夫溫柔、才華橫溢,對她也照顧周到,可床笫之間的拒絕和冷淡,卻無時無刻不在無形地羞辱她。顏月箏作為女人,哪裡能一味糾纏丈夫?她毫無辦法,只有隱忍不發。
她默不作聲地走上去,把衣服披在李琅琊肩頭。於此同時,她瞥見李琅琊將一個小小的物件扔到了火盆裡。
“哎呀!”顏月箏也說不清自己是為何,只是下意識地上前去搶。火盆裡火燃得正旺,那小小的物件瞬間已經燒去了一層,怎麼也看不出原來面目了。
“月箏!”李琅琊猛地立起,一把抓過她素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幾回,確定了沒事才怒道,“你做什麼?!”
“我……”顏月箏低頭,覺得有些委屈,“你燒什麼呢——”
李琅琊一言不發地把顏月箏搶出來的東西握到手裡。那些東西已經給燒得殘缺了,顏月箏仔細就丈夫手上看了看,也沒看出那是什麼。那是兩枚串在一起的物件,上面繫著的紅繩已經去了一半。
“唉……”李琅琊嘆氣,把妻子擁進懷裡,“我的舊東西,燒了就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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