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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才想起句把來;海沃德卻談鋒甚健。換個比菲利普稍微老練些的人,也許會覺得海沃德就是喜歡別人聽他自己高談闊論。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態,給了菲利普很深的印象。對於許多被自己視為近乎神聖不可侵犯的事物,此人竟敢表示輕侮之意,單憑這一點,就不能不叫人佩服,不能不叫人肅然起敬。海沃德針砭世人對體育的盲目崇拜,把熱心各種體育活動的人一概斥之為〃獎品迷〃;其實菲利普不明白,海沃德畢竟脫不了此窠臼,在身心的陶冶方面,他也總得迷戀些別的什麼。
他們信步逛到古堡那兒,在古堡前那座俯瞰著海德堡全城的平臺上坐定。小城傍依在風光宜人的內卡河畔,顯示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恬淡氣氛。千家萬戶的煙囪裡,騰起嫋嫋青煙,瀰漫在古城上空,化成一片淡藍的霧靄;高聳的屋頂和教堂的塔尖,錯落有致,賦予小城一種賞心悅目的中世紀風味。整個古城自有一種沁人肺腑的親切暖意。海沃德談到了《理查·弗浮萊爾》和《包法利夫人》,談到了魏爾倫、但丁和馬修·阿諾德。那時候,菲茨傑拉德翻譯的莪默·伽亞謨的詩集,只為少數上帝的特選子民所知曉,而海沃德卻能將詩集逐字逐句地背誦給菲利普聽。他很喜歡背誦詩篇,自己寫的,或是別人寫的,都以一種平直的歌調加以吟誦。等到他們回到家裡時,菲利普對海沃德的態度,已從敷衍猜疑一轉而為熱情崇拜。
他們每天下午總要一起出外走一遭。菲利普沒多久就瞭解到海沃德的身世點滴。他是位鄉村法官的兒子,不久前法官去世,他繼承到一筆歲人三百鎊的遺產。海沃德在查特豪斯公學的學業成績優異出眾,他進劍橋大學時,甚至連特林尼特學院院長也破格親自出迎,對他決定進該學院深造表示滿意。海沃德厲兵襪馬,準備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他同出類拔萃的知識界人士周旋交往,熱情研讀勃朗寧的詩作,對了尼生的作品嗤之以鼻。雪萊同海略特的那段啼笑姻緣的細節,他洞曉無遺;他對藝術史也有所涉獵(在他房間的牆壁上,掛有G·F·華茨、伯恩…瓊斯和波提切利等畫家傑作的複製品)。他自己也寫了一些格調悲涼,卻不乏特色的詩篇。朋友間相互議論,說他資質聰穎,才氣橫溢;海沃德很樂意聽他們預言自己將來如何一鳴驚人,蜚聲文壇。沒多久,他自然而然地成了義學藝術方面的權威。紐曼的《自辯書》對他頗有影響;羅馬天主教生動別緻的教義,和他敏銳的美感一拍即合,他只是伯父親(他父親是個思想褊狹、心直口快的愣漢,平生喜讀麥考利的作品)大發雷霆才沒有〃幡然改宗〃,皈依天主教。當海沃德在畢業考試中只取得個及格成績時,朋友們都驚愕不止;而他自己卻聳聳肩,巧妙地暗示說,他可不願充當主考人手裡的玩偶。他讓人感到優異的考試成績總不免沾有幾分市井之氣。他用豁達調侃的口吻描述了一次口試的經過:某個圍了只討厭透頂的領圈的角色,提問他邏輯學上的問題;口試冗長乏味到了極點,突然,他注意到主考人穿著一雙寬緊靴,這情況怪誕而可笑,他思想開起小差來,想到了金斯學院哥特式教堂的粗獷之美。話得說回來,他也確實在劍橋度過一段美好時光:在那兒,他宴請過親朋好友,餐席之豐美,還未見過能與之比肩的;他在自己的書室裡與同窗縱論天下事,其言談之高雅,往往令人永志難忘。說著,他隨口給菲利普引述了一句精闢的警句:
〃他們告訴我,赫拉克利特,他們告訴我,你已經歸天了。〃
這會兒,當他言歸正傳,繼續繪聲繪色地講述關於主考人和他靴子的軼事時,他禁不住仰面大笑起來。
〃這當然是件蠢事羅,〃他說,〃不過在此蠢事之中也有其微妙之處。〃
菲利普不無激動地想:真了不起!
之後,海沃德去倫敦攻讀法律。他在克萊門特法律協會租了幾間十分雅緻的、牆壁上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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