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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珠看清柘黃封皮上遒雋的字跡,想起那一晚掉在水盆的冊子,驀然解了一惑。
微微搖頭。
他的丹青才氣,她這些年已經領略夠多了。
她是長公主,又不要考狀元,所謂「明珠」,只應在紅塵世界光彩璀璨,而非暗投紙上無光無華,她要這勞什子又有何用。
「這是恩師白公的《四經手注詳解》。」
梅鶴庭隨即開啟第二個盒子,凝視女子的眼眸,想從中尋出一點迴轉的跡象,低醇的嗓音壓住不穩:
「臣保證,此生絕不再翻閱此書一次,此書去留全憑殿下做主!」
宣明珠也記得這本書,是帝師白泱的絕筆遺著,皇宮秘閣都收錄不到的珍物。當年不知為何到了刑芸手裡,在她大婚時,刑芸把它作為新婚賀禮送給了她與梅鶴庭。
青春年華的少女,用崇拜而悵惘的眼神盯著自己夫君,宣明珠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刑芸的情思?
所以她見了刑芸送的禮物便不喜,要梅鶴庭將書冊送人,或放到崇文館去,總之不要留在府裡讓她看見。
因為是恩師的臨終之物,梅鶴庭不肯。
而初做新婦的宣明珠,總擔心小夫婿每次看見這本書,就會想起他的小青梅。
這位高中探花的大才子怎麼就是不懂呢,哪怕心性再驕傲的公主,也有無法訴諸於口的慌張。
正因無法說清這股沒由來的嫉妒,她只能一次次地與他磨。
終於換來他不耐煩的一句,「殿下甚不懂事,為何便不知尊師重道的道理?」
老年間的舊物,宣明珠不知梅鶴庭是從哪裡淘噔出來的,不過這根埋在心底的刺,已被她自己拔了。
自然無須再與一本死書較勁。
見她還是古井無波,梅鶴庭眼底閃過一絲超出掌控的慌悸。
他的指尖微不可察抖了一下子,才推開第三隻檀盒的銅扣。
「此份地契,是江南澄景園,臣下在族中的產業。」
失措僅為一瞬,又被毫無破綻的鎮靜取代,他蜷住手掌,語氣越發沉著:
「此園佔地與金谷園大小相仿,同京畿御苑自是比不得的,勝在水土豐潤,殿下既喜……桃花,沃土百里,便只植桃花。」
他輕輕的,睜著發紅的眼看她,「可好?」
涉及錢銀地產的市儈言語,從清流名士口中說出,不免顯得生澀磕絆。
身為江南梅氏的嫡長孫,在老家宗族那邊,記在梅鶴庭名下的產業不比一個洛陽城的世襲公爵世子少。之所以從前不做這等事,不是他捨不得,只不過士人風骨作祟,不屑以錢財取悅於人罷了。
以前決計不為之事,為了彌補宣明珠這些年的委屈,他都做了。
宣明珠用一種不為所動的遺憾目光看著他。
「我要說的話方才已說盡。你是聰明人,該聽得懂,別粘粘纏纏的不爽利,無端折了自己。」
她淡然輕拍男子的肩頭,為他整理肩袖處的褶皺。
「梅卿是將來要入內閣的大才,骨鯁風度,萬望持守。」
——「朕見梅卿少年超邁,他日或可成就大器,此身風度,萬望莫失。」
當年殿試點探花,晉明帝在之後的瓊林宴上,便是如此一般輕拍他的肩膀,親手為他撫平衣襟褶皺,寄語厚望。
梅鶴庭額角的青筋迸然作痛。
父女二人的舉動與神情,一瞬間在他腦海中分毫不差地重疊。
終於明白,今日宣明珠站在他的書房,不是以髮妻的身份。
是以長公主的身份。
她對他所寄予的,已經是仕途希冀,再沒有了情意。
「臣不進內閣,臣可以立即辭謝狄